空谷幽幽，阳光明媚，那些巨石堆砌而成的巨大坟墓，在这个浅草覆盖的山谷里，配合着周至讲述的关于它们的故事，给了众人一种思古之幽情。


    只有一边的马儿咴律律地叫了起来，对被忽略而表示不满。


    老赤日笑道：“听肘子讲古听得入神，忘了给马儿们喂豆料了，它们生气了呢。”


    “要喂马了吗？”对于马儿的大脑袋李璐其实还是有点害怕的，但是却又忍不住的好奇，又怂又爱说的就是这种。


    老赤日从马儿屁股边取下来一个布袋子，里面盛放的是豆粕，豆子，饲料调和而成的食料，将之拢住马儿的嘴巴，将袋子挂在笼头上，马儿就自己乖乖地吃了起来。


    “赤日爷爷你牵着它，我也来试试。”在城市里生活的大姑娘对这些都充满了尝试的冲动，起码这个看着比给牛羊挤奶简单多了。


    老赤日和蔼地笑着，将第二匹马儿的豆料袋子解了下来，牵着马头，将料袋递给了她：“乖女子你来试试！”


    “马儿这东西啊，原来也是需要锻炼和调理的。”周至说道：“以前我一直想不通为何中原地区养的马就是干不过游牧民族，后来才知道这马儿啊也不是生下来就能跑，游牧民族有一套自己的训马之法，从马驹开始，经过数年锻炼以后，能够分出驮马，车马，战马，哨马好些品类。”


    “这套方法搞下来，中原地区的战马就好比我们普通人，而游牧民族的马都是战士，运动员，想想我们和体育健将在体能上的差异，这玩意儿当真是没法抗衡的。”


    “今天我们走的路不算太多，”老赤日说道：“所以精料也不需要补太多。要是当年走马帮那样，一天起码要给一匹马儿备上一斤半的精料，不然一趟下来马就废了。”


    “肘子说的训马法的确是有，我们马帮主要是驮马，也要将小马编到队伍里，不驮东西，只跟着老马走山道，这玩意儿也是要学的。”说完宠溺的搓了搓头马的额头：“这马儿跟人一样，也分灵醒不灵醒的呢！”


    除了马儿要吃东西，人也需要，周至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用石块磊起个火塘，从老赤日带着的行囊里摸出了一个竹筒，还有一块d型的铁器，一块红色的石头。


    “这是啥？”铁器是用铁条打造而成的，弯出了一些漂亮的弧线，不过梁光平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火镰。”周至说道：“学了好久的火石打火，也还不太利索，今天朝火折子上试试。”


    “你还会这个？怎么玩怎么玩？”刘洪涛跑了过来：“不是钻木取火吗？”


    “取火的法子有很多，钻木取火只是一种，其实效率很低，不如摩擦取火来得快，更不如这个。”


    将火折子的盖子拔开，露出了里边的一段艾绒，艾绒是使用过的，现在头部都是黑乎乎的碳化了的纤维。


    之前周至跟土子日学习打火的时候，土子日习惯用干苔藓、干松萝、团成团的荻花，甚至小鸟的鸟窝，干燥的多孔菌……反正逮着手边有什么就用什么，基本上都能够生火成功。


    周至用那些东西就不太行，成功率极低。


    不过如果使用干燥的碳绒，那成功率就会高很多。


    碳绒就是将植物纤维如纸张，布片，苔藓，麻团之类的东西，放入到密封铁罐子里边放到火堆里焙烧，铁罐里边的纤维燃烧消耗完罐内的氧气，剩下的部分便会因为失氧不再燃烧，而是碳化。


    这种碳化纤维是最方便的引火物，往往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够引燃。


    火折子头上碳化的艾绒和这类引火物有着同样的属性，因此周至觉得自己这一把打燃的把握很大。


    老赤日给马儿套完了精料袋，看着三个男娃撅着屁股在火塘那里尝试打火，不觉得好笑，从马褡裢里摸出兰花烟杆来，摸出周至送他的芝宝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燃，然后吸了口烟，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打火，也懒得插手。


    “咔塔！”“咔塔！”击铁在红色的火石上敲击着，不断地冒出一些小小的火星。


    这些小火星其实是击铁在火石上摩擦造成的，因为火石的硬度极高，击铁与之相碰后，瞬间的摩擦高温会导致击铁上一些微小的铁屑融化成红亮的小铁滴。


    这种小铁滴的失温只是瞬间的事情，因此能不能够引火，其实就是看它能否在瞬间引燃纤维。


    周至给梁光平和刘洪涛一边传授火石打火的理论知识，一边努力地尝试着，要打出比较多的火星，其实还是有些技巧的，铁器接触火石的面要尽量尖锐，力道要尽量短促，当然最重要的是能够预判好火星飞出的路径，要正好落在火折子的艾绒头上才行。


    终于，两点火星准确地落在了火绒上，和之前的小火星落上去就熄灭不同的是，这一次那一小点光亮一直持续的亮着。


    “成了！”梁光平激动的大呼，结果吹出的气太大，直接将其中一点小火星给吹熄灭了。


    周至赶紧用手将剩下那点火星护住，以免重蹈覆辙，然后轻轻晃动着火折子，给那点火星供氧，同时又不能带走太多的温度。


    火星慢慢变成了一块小红斑，然后迅速扩散，布满了整个火折子头表面。


    这下就稳妥了，周至对着火折子咴了两口气，火折子上窜出了一小点蓝蓝的，若有若无的火苗。


    取来小柴引出火种，放到事前在火塘里已经堆成小丘状的柴堆里，不一会儿，一丛篝火就燃了起来。


    “厉害厉害！”李璐刚刚也过来了，大气都不敢呼一口，现在终于欢快地鼓起掌来：“真给肘子你点着了！”


    “嘿嘿嘿……”周至自己也有些得意，今天算是打火石生火最顺利的一次，虽然土子日鄙视他这样打火相当于作弊。


    彝人如果带火折子出门，那必定是带燃着的火种，没有谁会傻到随身带个熄灭的火折子，等到了宿营地，先拿打火石打燃火折子，再拿火折子去引燃火堆。


    这不成差的破了吗？！


    差的破是彝语里傻瓜的意思，这傻瓜还是男的，要是女的，那就该叫差的嬷。


    等到火堆燃起来，梁光平和刘洪涛欢呼了一阵，才看到老赤日手里漂亮的打火机，不由得面面相觑，感觉自己就是“差的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