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黛玉平安产女, 林如海自然是满腔欢喜, 并孔嘉也是喜得无可无不可, 待预先找下的奶娘将孩子抱走, 便只顾着进了内室瞧黛玉去了。
凤姐冷眼瞧着他这番做派, 心里愈发定了, 情知黛玉此生顺遂, 自己倒觉得心头一块大石被搬开一般松快。见诸事已定,便自告辞回府。邢夫人便也得了消息,忙和凤姐商议洗三贺礼并诸多事宜。
虽说是个女公子, 林家并孔家却只拿着如珠如宝一般,满月并百岁,抓周, 俱都办的十分热闹。只抓周这日子却和薛家大姑娘宝钗出阁的日子重了。
凤姐收了薛家送来的喜帖, 便觉得日子有些眼熟,平儿是心细的人, 想了一想便转想起这一节来, 笑道, “姨奶奶也越发没成算了, 好日子且多着呢, 偏要和林家撞一处。倒教奶奶为难了。,”
凤姐懒懒道, “有甚么为难的,横竖姨妈也不是外人, 自然能体谅咱们, 到时候打发旺儿媳妇去一趟也就罢了,我和太太且得去瞧林妹妹呢。”
平儿笑着说了个“很是”,又道,“依着奴婢瞧,只怕姨奶奶也是做不了主的,倒不是有心撞日子。那秦家小门小户的,哪里知道避讳这些呢。-----怕是也摸不着这里头的门路,漫说林老爷那样的人家,便是孔府那门第,他家也是攀不上的。”
凤姐道,“是这话。你去库里瞧着有那差不多的寻几样东西出来,打发人给姨妈送过去罢,------若是她们哪里缺人手,就拨几个婆子过去帮几日也使得。只是要挑那嘴严的,别教人反笑话咱们府里没规矩。”
平儿应了,道,“奶奶真是菩萨心肠。”因又想起一事,道,“昨儿听说那边府里头兰哥儿回金陵备考去了。”
凤姐倒是忘了这一茬,微微一怔,再低头想了想,倒没了先前那些怨气,只笑道,“大嫂子倒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如今那边她是独大的,若是兰儿再能熬出头,倒也算有些福气。”
平儿虽不知凤姐原先使得那些手段,却也隐隐察觉她原是不待见李纨的。如今见她如此说,倒似是前嫌尽释一般,也觉微微诧异,却也不说出来,只道,“奶奶说的固然是,只是哪能都和咱们三爷那样有出息的呢,倒要瞧着再说罢。,”
她说的三爷自然是指贾琮了。琮三爷自金榜题名之后,没用多少时日便补进了翰林院,虽说不过是个从七品的小官,却也算踏进了仕途。因着贾琮自小便是谨慎长大的,在那文人相轻的地儿,倒也站住了脚,据说还颇得上官赏识。
外头便有人恭维贾恩候这一对儿子允文允武,倒教贾赦越发得意,时不时的赏些私房给贾琏和贾琮,又提点邢夫人渐次留心,想着要给小儿子也寻一个四角俱全的亲事。
邢夫人虽说也时常出门应酬,终究是懒怠操心的人,况且这几年冷眼瞅着凤姐撮合了几桩亲事,倒是都十分稳妥,便也和凤姐提了,说,“待过了这个年就出孝了,老爷的意思是想着先暗暗的留心查访起来,有那对劲的人家,也好给琮儿筹谋了。”
凤姐因着前儿平儿提起贾琮,倒在心里先存了一个想头,听邢夫人说起,忙笑道“老爷想的自然是周到的。琮兄弟又是一等一的读书人,倒要配个才貌双全的小姐,方不辜负了人才。”
趁便提了一句薛家的事,只说偏生撞了日子,倒是去不得了。邢夫人原就不甚待见薛家,巴不得如此,自然更无二话。
秦家那边原想着薛家如今虽说衰败了些,终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况且又有荣府的几个下人帮着操持,想来薛家姑娘出阁必定是十分风光。岂料真到了大喜之日,荣府那边也不过来了几个有些体面个管家娘子,并无一个正经主子。
秦家原是商户,太夫人并秦老爷秦夫人自然都是精于算计的,原想着娶了薛家女便能和荣国府有了转折亲戚,对自家的买卖自然也是有助益 的。不料荣府竟是这般淡淡的,倒不像攀得上 的模样,那心便都有几分不悦意。
亏得宝钗那嫁妆是薛姨妈全力打点的,因想着要给女儿做脸,家中仅余的那几个贵重物件,都咬牙填在了嫁妆单子上,又有黛玉迎春惜春几个都送了些各色物件添妆,虽说比不得高门嫁女十里红妆的热闹,却也比秦家的聘礼体面了高了许多出来,秦家上下倒也无话好说。
况且宝钗是个胸中有丘壑的,又生的肌骨莹润举止娴雅,洞房之夜便笼络住了秦家少爷,夫妻两个琴瑟和鸣自不必提。待过了数月有了身孕,立时便将莺儿开了脸放在房里,真真是十分的贤良大度。秦家太太便是有些不足,瞧着她这些做派,也无甚不好可说。
待过了贾母的孝期 ,便要操办探春的婚事。二房李纨并李纹妯娌两个都是孀居,且李纨原就是不爱揽事 的人,便打发人来求荣府这边帮着操办。可巧尤氏带了茜雪并孙子过来闲话,待那婆子告辞出去,便取笑道,“如今你倒是香饽饽了,凡百事情竟都得扯上你才成。”
凤姐道,“哪里能有你这般福气,儿子和媳妇孝顺也就罢了,儿媳妇这模样性格又都是百里挑一的,养个孙子更是聪明伶俐,好事竟都叫你摊了去。”
说的茜雪脸都微微红了,低头道,“婶子惯会打趣我。”尤氏也笑道,“难为你还是这么会说话。如今我也是懒散惯了,亏得蓉儿媳妇能干,府里头倒也整肃。说起来,倒是亏得你当年成全她。”
凤姐道,“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做甚么。不过是人各有命罢了,哪里就论得上功劳来了。不过是蔷儿有福罢了。”
说的茜雪不觉又低头抿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