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海拉许晴走下山路,忽然想起往事,心情一下变得沉重起来了。
许晴见秦如海心情不好,还以为做了让他为难的事,有些尴尬,犹豫一阵才试探:“如海,很冒昧地问一下,你现在结婚了没有呢?”
秦如海强颜欢笑说:“呵呵,还没,晴姐你呢?”
许晴淡淡地回应:“我也没有。那你肯定有女朋友了吧?”
“嗯,有了。”
“是刚才那个叫陈芳的姑娘吗?”
“不是。晴姐,我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了,能不能换别的呢?”
“哦,对不起,又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了。唉,其实怎么说呢,我这样问就想对你多层了解和认识,并没有别的意思,希望你不要生气才好。”
秦如海感觉无意冲撞伤害到了她,急忙解释说:“晴姐,对不起,我刚才想起了父母的事,所以心情不太好,但不是针对你。刚才那样说话,实在是很没有礼貌,对不起。我现在好多了,你随便说什么都行,只要是能告诉你的都会坦白。”
许晴有些尴尬,使劲挤出笑容说:“如海,没事,早看出你有很多难言之隐,是个有故事有经历的人,所以才忍不住多问一嘴。其实你不说我也看出来了。你的童年肯定不和正常孩子一般平凡平淡,一定充满了很多无奈和伤痛,而且很有可能你所记恨的人就是张强身后的那些人,可能暂时拿他们没办法所以才一再忍让妥协,其实你这样憋在心里会更加难受,如果还信得过我那就说出来,兴许我能给你出出主意,也不至于弄得这样沉重难受。”
秦如海见她如此坦率,便放松下来,回忆说:“晴姐,你猜的都对。既然你拿我当朋友看待,我也不瞒你了。在我六岁那年,我爸怀疑妈和村里男人出轨,受好事者嘲笑蛊惑暴打了她。妈受了委屈一气之下跑去外婆家,一去就是一个多月。后来他们协议离婚,爸强行带走了我。之后我偷偷找过很多次,但都被我爸抓了回来,之后和我妈失去了联系疏远了关系。在我十岁那年,玩伴故意陷害,在我兜里偷藏了时任村长张存顺家的收藏古玩,一块金表,说是价值连城。我听说他家丢了东西,跟过去看热闹,谁知在我身上找到了那块金表。我很快成了大家的众矢之的,当众受他毒打。我爸闻讯赶至,被张存顺一脚踹倒在地,当晚就吐血身亡了。次日清晨,卫生院县医院都做过尸检,说因为突发脑溢血走的。随之,我就成了孤儿,虽知道我妈另嫁了人,跑去找过几次,但却不再认我,就这样和她断了关系。此后我一直帮干爹也就是李二根放羊,这一放就是十多年,直到今年才停下。刚才被你撞到带回来的张强,不是本村人,但在榆林镇是出了名的恶棍,人送外号光头强,和王二狗打家劫舍横行乡里做过不少坏事,到现在还狼狈为奸。虽然我爸过世十多年了,但我一直怀疑当年张存顺暗中买通医院做过假证,因为我爸在和妈闹离婚那会都没异状,张存顺当众毒打我的时候也没事,但在那一脚之后就捂着肚子满院打滚,最后活活疼死失血过多离开了人世,根本不是脑溢血瞬间没命的,这些情况当时有很多村民见过,但就是碍于医院诊断结果和镇政府调解协议,都不敢妄加评论。爸走后,我去过无数次医院,但都被驱赶出来,说已经下过结论也做过调解,这事就一个结果,脑溢血突发死的。村里人都忌惮张存顺的权势和手段,都把责任推在我身上,说爸是被我活活气死的。大家都在针对我,没人肯愿意主持公道,很快成了人见人嫌的罪人祸害,都在躲避和疏远,一段时间我到镇上县城流浪乞讨过,但都被民政部门遣返回来。后来我决心不跑了,乖乖给干爹放羊,拿着微薄的工钱维持生活,一直到了现在。期间,张存顺为了赎罪,也曾帮助过我,但我感觉那都不是真心的,很可能就是为了监控监视我,所以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忽冷忽热。每当想起爸临死之前的那种绝望和痛恨眼神,我就恨他,也恨当时冷眼旁观的那些村民,但我又能对他怎么样呢?一直以来我都在他的监控和管制之下,我做什么想什么他都一清二楚。王二狗和他勾结,成了走狗,经常暗中监视我,走到哪里就会跟踪到哪里。后来我算是因祸得福了。我弄丢了干爹的十多只羊,趁夜躲在家里,后来惧怕被他们抓到毒打,也不想再做缩头乌龟,忍辱负重去找张存顺借钱做了赔偿,就在那晚我在张存顺家无意看到了一段搞大棚种植发展致富的新闻报道,一下来了兴趣,就去庆隆县双屏镇考察,很快学到了不少经验和技术。我返村后计划在自家地里搞试验,李天福李叔说我做的规模太小,当即入股建议扩大规模,之后我和他还有干爹一起干了起来,谁知张存顺见有好处可取,拉拢王二狗一起恩威并施强行加入进来,他们两个的入股资金合起来有二十万,剩下的那部分才是我们三个的。在争做合作社理事长问题上我和他起过冲突,因为他没经我们三个同意,擅自带镇领导和县电视台记者过来,还把合作社全说成了他的,根本没考虑过我们的感受,所以我们商议后,跟他摊牌,要么解散合作社,要么就由我担任理事长,鉴于只有我懂技术会管理,他才无奈答应了。再后来,他还做过一件非常龌龊的事,陈芳家在双屏那边,也有这方面的经验,她建议把合作社弄规范,向着企业化公司化正规化发展,提出了修建临时用房和张贴制度规定的主意,直接的现实目的就是想吸引领导注意力,以此争取扶持资金扩大宣传。在修办公用房时候,张存顺出尔反尔,先前同意,后面矢口否认,还故意将陈芳设计的展板原稿内容换掉,安排王二狗偷偷挂上去后,又主动邀请镇领导和县农牧局副局长以及电视台记者过来采访报道,是想趁此过失逼迫陈芳离开,企图使我失去帮助孤立无援。这件事对我触动很大,现在他说什么我都不相信,他再敢唆使王二狗破坏我的事,绝不会被动挨打忍让迁就。今天放过张强就是报他当年对我的接济恩情。现在我和他的矛盾冲突开始公开化。我找过镇党委张大年书记,他对合作社期望很高,今天原本也会赶过来和你见面谈谈,只是县上开会,他和齐镇长都没时间过来了。张书记想让我做村委会会计,我暂时推掉了,因为我不想跟张存顺有什么交集。跟你说这么多也不怕你笑话,因为我活着本来就是笑话,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在笑话自己,整天面对着仇人,就是没能力伤他一根汗毛,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也不想冤枉好人,就算动手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我现在感觉自己很没用,不想让他加入进来他也强行进来了,不想跟他有什么交集,却又没能力绕开和躲避,就这样处处受他们欺负。所以他和王二狗都没有来,足以看出他们开始对我下手了。今天要不是你沉着冷静反应机敏,万一受他们威胁绑架,我怎么向超市领导尤其是李经理交代啊?”
许晴叹口气说:“如海,没想到你的身世这么悲惨和曲折,怪不得我一提到你的个人情况就会沉默许久没多少话说。在我看来,你现在的处境比较艰难甚至说非常危险,一方面你和他们公开起了冲突,对方也已经做出了反制措施,还差一点伤及到我。另一方面他们两人加起来的投资竟有二十万之多,万一突然撤资,先不说你们拿什么腾退,就算有,合作社也会面临资金周转困难。对于这方面不知你有什么应对之策吗?”
秦如海想了想说:“这个我们三个都考虑过,虽没有妥善的解决办法,但也有救急的措施。这段时间我们也在犹豫,要不要主动解散合作社另起炉灶,或者硬逼他们撤资,只剩我们三个就好了。但就怕激化矛盾,会引发其他意想不到的事端,这是我们最担心的问题。退钱的事我们也有准备,李叔家有养殖场,家里也还有些余钱,凑一凑,二十万应该不是问题。”
许晴沉默良久才说:“如海,依我看,暂时不要冲动,静下心再观察一段时间。经过今天这件事,我想他们会沉不住气,还会再想办法弄出事端,到时候你可以抓住机会趁机把他们剥离出去,之后再拉进来一些知根知底的村民,以此壮大合作社根基。只要参与的人多了,他们也会忌讳三分,你的视野也会宽阔很多。你可能还没看出来,为什么他们敢肆无忌惮接连破坏,就是见你势单力薄,算起来能跟你贴心的只有李二根和李天福,再有就是陈芳姑娘,所以他们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但如果你能拉更多的村民入股参与进来,就算他是村主任村支书,也奈何不了你,到时候你才可以和他平起平坐平分秋色,他是村委会主任,你是合作社理事长,村民跟了你会有钱赚,而跟了他能有多少好处?所以啊,先别急,等这次有了收益,村民看到希望,不用你挨个劝说,就会主动找上来,如果全村人都来入股参与,你说他还能得意张狂得起来吗?再说了他敢耍小动作伤及全村人的切身利益吗?他没那么傻,再说了张书记也有提携照顾你的意思,为什么不利用起来呢?先从村会计做起,等壮大合作社力量,到时候就算你不做村长书记,村民也会投你的票逼着你做的,这就和打仗一样,谁赢得了民心就等于打赢了半个战役,你想想我说的是不是有些道理呢?”
听到这番话,秦如海又陷入沉默,心里开始挣扎徘徊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