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确实有家杂货铺，白炽灯微微泛着亮光，但狭长的街道上只剩秦如海一个人在行走，不知这家在等哪里的顾客上门消费，或许就是一个习惯吧，仅此而已。


    “老板，我买东西。”


    秦如海发觉四下没人，就朝里面隔间喊话。


    接着，从里面套间走出来一个模样还算周正年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似乎刚被他吵醒惊扰到了美梦，带点愠色，还有些慵懒犯困的样子。


    秦如海见她拖拖拉拉无意做生意的样子，心里着急又大喊了一声，“小妹妹，我想买东西。”


    这一声瞬间惊醒了陈芳，见他衣服褶皱有些陈旧，心里一阵嘀咕，便没好气地说：“听到了，我又不是聋子，再说你别乱叫人，谁是你小妹妹？见你不怎么大，说不定还是我小弟弟呢！以后说话可要注意分寸，别动不动就想占人便宜！说吧，你想买什么东西，不说我要睡觉去了，懒得理你！”


    秦如海刚受过打击，从中午到现在连一口饭都没吃，早饿花了眼，突然见她这副神情，一时忍不住又说：“我叫你小妹妹咋了？敢说出你的真实年纪吗？如果你真比我大，就算让我叫你一声奶奶都不带眨眼的！”


    陈芳发现这人很有趣，顿时来了兴致，便反问道：“你先说，我估计你超不过十五岁，就是个高点，其实年纪还不足十五，或者只少不多呢！”


    秦如海受到激将，脱口而出，“刚过二十二岁生日，怎么样，你小看我了吧？呵呵……现在该你报数了！”


    陈芳见他上了当，笑了笑说：“呵呵，那你还是比我小，我已经过了二十三了，虽然只大你一岁，但双胞胎还分个你先我后呢！怎么样？快叫我一声奶奶吧！声音要大一点，态度要好一些，如果我听着有些勉强，这里东西我一样都不卖，就算你拿几百几千砸我，我一点都不稀罕！当然了，如果你兑现承诺乖乖称呼，不管你买什么东西，我只要成本价或者送给你也行，我不想占任何人的便宜，你愿意叫我一声奶奶，我说这话也绝不含糊，一定会让利或者白送给你的！”


    秦如海上下打量一番，实在看不出她有二十三岁的样子，顶多也就二十刚出头，见她嬉皮笑脸，双手抱胸，等着看自己出丑，一下来了气，走近一些说：“呵呵，你敢拿身份证出来比一比吗？别以为我傻，不管怎么看，你都超不过二十岁，还在我面前争这个抢那个，我们不要耍嘴皮子功夫，把身份证都亮出来，一看便知你我大小，这样做最公平，也是最合情合理的，这是我的，看好了，足足的二十二岁，一点都不是开玩笑的！”


    陈芳接过秦如海身份证一看，瞬间换算出他的年纪，也记下了他的名字和住址，又随意放在柜台上，笑着说：“我身份证上面的出生年月与真实情况有很大出入，当时被村干部听错误写，到现在都犯愁改不回来了呢！上面写的是十九岁，其实已有二十三了，如果你实在想看一下，我这就拿过来给你看看。”


    秦如海听到这话，一下没了主意，现在连身份证都证明不了她的真实年龄，看了也是白看，但不看只能喊她奶奶了，这种事绝对不能做，做了就会闹出很大笑话，想了一阵便说：“呵呵，那就算了，我买面包饼干之类的零食，你这里有吗？”


    陈芳见他有意逃避话题，忍住笑意，故意刁难起来，“嗳，你还没叫我一声奶奶呢？刚才我说过了，你不叫，就算拿多少钱也休想买走一块面包渣子，我这人就爱认真，性格也就这样，做事一丝不苟，认准了的事休想能绕得过去。就趁现在没人，你快叫一声，我保管送你几袋，你要什么我都送给你，如果不兑现承诺，对不起，我这里不欢迎不讲信用的人，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并没有勉强你啊！”


    秦如海见她牙尖嘴利丝毫不肯放过自己，便索性和她争辩起来，面对着她说：“呵呵，既然这样，我承认你比我稍大一岁，这样吧，你把叔叔阿姨请过来，我当着他们的面，真真切切喊你几声，如果你敢这样做，我就敢这样叫，如果你不敢就表示这岁数是虚的，你肯定比我小，但我不让你叫哥哥，按市场价，给我痛快卖东西，就这样简单，你不会感到为难吧？”


    陈芳个性强，见不得有人比她更强悍，当即对秦如海说：“如海兄弟，请你稍等片刻，我这就去请爸妈过来，这里你先帮忙看着点，对你我十万个放心，就怕你认怂偷偷溜走，你可以这样做，但如果丢掉什么东西，我一定会向派出所举报，因为我已经记下了你的名字和住址，不怕你偷跑耍赖。但我想你不会溜走，因为我看得出来你也是一个响当当的汉子，不会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闲话不多说，我先走了，你帮我看着点啊！”


    说完，陈芳已经溜出去老远了。


    秦如海早被她这样大胆的举动吓得面色发白，随后反应过来，追出去，朝她背影大喊几声，却没听到任何回应，一下感到后悔了。


    陈芳家住得并不远，和杂货铺只有三百多米的距离，没几步就跑到了家里。


    邓春霞见她气喘吁吁跑进来，急忙责问：“芳芳，你咋跑家来了，铺子那边这会由谁照看呀？”


    陈芳假装着急惊慌地催促：“妈，赶快过去看看，不知从哪来跑来的野孩子，非吵着要我叫他哥，样子很凶恶，街面上没人，大家全都回去睡觉了，我怕受他欺负，便逃出来了。”


    邓春霞顿时被她这番话吓坏了，急忙从厨房带上菜刀，风风火火朝杂货铺跑去。


    陈芳怕把事情闹大，跟在后面边跑边拦阻：“妈，你这是想干啥？他可能醉酒了，见我一个人守铺子就想在嘴上使狠占便宜，看起来也并不是那种坏得流油的家伙，你先把菜刀给我，这样会把他吓坏的。还有，说不定他早就跑掉了，快把菜刀给我吧！”


    邓春霞心中起疑，停下脚步，盯着她问：“芳芳，你是不是又在捉弄人了？一会儿吓得要死，一会儿却又拦我，到底咋回事？”


    陈芳见瞒不住，便说：“妈，他其实是来买东西的，只是刚进门就大声嚷嚷，我刚迷糊过去就被他吵醒，这也算了，关键是他见我说的第一话就是‘小妹妹，哥要买东西。’我一听就来气了，看起来他确实比我大几岁，但哪有这样欺负人的？所以我想了个办法，骗他说我已经二十三了，只是身份证被人弄错写成了十九岁，他也不甘示弱，说只要能证明我比他大，就敢当众叫我一声奶奶，还要我请你过去，他才敢叫，其实就是不相信，以为我不敢告诉你，更受不了他在你面前叫我奶奶。妈，是他先欺负我的，刚进门就胡乱叫人小妹妹，这口气我怎么也咽不下去，你要帮帮我，在他面前就说我已经过了二十三，非要逼他叫我一声奶奶不可。我看过他的身份证，是双环县榆林镇凤凰村那边的人，我们不用怕一个外乡人的！”


    邓春霞被陈芳气得捶胸顿足，差点伸手打她一巴掌，等情绪稍微平静，便对她说：“他是外乡人，这么晚来买东西，肯定是迫不得已，原本他就比你大，叫你一声妹妹也没犯什么错，而你这样做就不对了，你身子骨还没长厚实全乎，就敢为难人家叫奶奶，这也太不像话了。我和你爸一直都跟你嘱咐，待人要和善一些，说话做事要周全谨慎一些，可你这次又是怎么做的？人家叫你声妹妹，本无可厚非，而你揪住不放，非要提出这样过分无礼的要求，即使人家真叫你一声，你也长不胖，辈分也高不到哪里去。听话，别闹了，再闹我就告诉你爸去，让他好好管教收拾你一顿，真是的，你咋这么小心眼暴脾气呢！”


    陈芳受到责骂，怕她父亲知情后发火，有些脸红地说：“妈，其实我就是想吓唬他一下的，他真叫我也不敢答应啊！妈，这事你别对我爸说，他知道后会打死我的，我知道错了，现在就过去给人道歉，这件事算是完结了。以后再不敢这样瞎胡闹了，求你别对我爸说，我真的知道错了。”


    邓春霞见她害怕了，也不想揪住不放，笑着说：“呵呵，芳芳啊，你也不小了，我们正在给你寻婆家，这段时间你要收敛一些，别吓跑了来上门提亲的小伙子们。我和你爸很了解你的性格和脾气，你再不收敛稳重一些，只怕没人敢娶你。刚才我还当真了，差点被你吓死过去，唉，你这鬼灵精怪咋咋呼呼的脾气要是不改一改，我和你爸是很难对你放心得下的。女孩子就该有女孩子的样，不做针线活也就罢了，对人礼貌热情一些，这是最起码的德行，这次我不会告诉你爸，但如果再有下次，我一定和你爸好好收拾一顿，这样下去你会把我们的脸面全都丢光丢干净的！”


    陈芳低着头，淡淡地说：“妈，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邓春霞见她听话知错，心里高兴，藏起菜刀，拉她往杂货铺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