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是天明后入城的,此时城中的战斗已经结束,天命军的士兵,散布于城内的主要的街道,百姓为避兵患,绝大部分都是待在家中。
姜瓖带着数名亲卫,前来拜见李自成,“臣姜瓖叩见华夏皇上!”
李自成心中一动,华夏皇上?难到姜瓖还是大明的臣子?既然如此,为何又要以“臣”自居?朕尚未封官,何来臣子一说?
想到姜瓖是武将,言语可能不如文臣那般严密,还是原谅了他,遂淡笑道:“将军平生!”
“谢皇上!”
李自成跃下战马,与姜瓖并肩而行,道:“城内有不少忠于朝廷的文武,更有代王等宗室,将军是如何献城的?”
“回皇上,臣在西城安置了不少亲信军校,等到天命军从西门攻城,臣一箭射死了永庆王朱彝棙,守兵尽散……”
李自成微微颔首,淡笑道:“有劳将军!”
姜瓖微躬着身,又道:“臣下趁着城中混乱,带着亲信士兵攻破了代王府,可笑那朱传?,还想负隅顽抗,被臣下一刀砍了,臣下想到朱传?鱼肉百姓、巧夺豪取,一时气愤,将代王一家老小都是屠了……”
李自成微微皱眉。
射杀永庆王朱彝棙,那是为了破城,其实无可厚非,但屠杀了代王朱传?一家老小,就有些过分了,彼时天命军已经入城,是否屠杀代王府,应该由天命军决定,而不是由着姜瓖,或许姜瓖与代王朱传?以前有什么过节,他这是公报私仇。
代王朱传?是亲王,自己入城后,又要面对困局,杀了倒是一了百了,虽然名声受损,但如果留下宗室的成员,他们一向养尊处优惯了,什么事都不会,还能供养着他。
姜瓖这样的小人,恰好帮助自己做了不能做的事!
李自成的脸上,又现出淡淡的笑意,道:“大同已破,将军功不可没,将军一向在大同任职,对大同非常熟悉,天命军将掌控大同,将军有什么好的建议?”
姜瓖略一思索,微微闭上双目,将李自成靠近了些,小声道:“天命军入大同之前,代王朱传?等宗室力主抵抗,巡抚卫景瑗召集文武,歃血为盟,誓死抵抗……抵抗天命军,依臣下看,宗室、卫景瑗,还有副总兵朱三乐、督粮郎中徐有声、分巡副使朱家仕等,只有杀了他们,城内方会太平!”
“杀了?”李自成大惊,这是要将城内擒获的文武一锅端了!
这些人忠于大明,站在他们的立场,本身没有错,无非是没有看清天下大势而已,有些忠义之士,便是看清了天下大势,但依然忠于原先的主子。
这种人不可恨,相反,李自成从心中对他们生出敬意!
姜瓖虽然投靠了天命军,但他与整个大同的官场为敌,不是工于心计,便是道德水准低下,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将大同交给他。
李自成原先还想让姜瓖官复原职,做为驻守大同的武将,这一刻,他改变主意了。
姜瓖发觉李自成神色有异,心中惊慌,忙道:“皇上……”
李自成摆摆手,淡笑道:“将军的建议,乃是将大同的文武一锅端了,此事万万不可,朕会着人查探,若是那鱼肉百姓、巧夺豪取之徒,朕自然不会放过。”
在大街上溜达一圈,见城内秩序井然,李自成便去了代王府,将行辕下榻于此。
各营主将依次觐见,李自成传出军令,让第五营驻守城内,其余各营,先行撤出城外,大军在大同休息两日,两日后起兵阳和。
李自成正要召见城内的被俘的文武官员,何小米前来报告:“皇上,鞑子的使者来了!”
“鞑子?”李自成一愣,华夏何时与鞑子有过接触,鞑子为何派出使者?
想到鞑子,李自成的心中,马上就想起了鞑子在京师城外的肆虐,还有“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等,这些前身后生的记忆,让他对鞑子深恶痛绝!
不过,此番鞑子派出使者,好歹要见一见,顺便摸一摸鞑子有什么意图。
他将会见城内文武的事,暂时交给宋献策,却留下牛金星一同召见鞑子的使者!
稍顷,何小米带着一名身着长衫的人中年人进来,来人左手抚右肩,躬身向李自成行了礼,“小人迟起龙,奉大清国顺治皇帝和摄政王睿亲王之命,前来拜见华夏国皇上!”
李自成心中起疑,道:“你是汉人?”
“小人是满人,”迟起龙露出两排枯黄的牙齿,笑道:“小人是满人,不过,小人一向崇尚汉人的文化,所以学得几句汉话!”
李自成心中暗暗叹息,与满清相比,汉人终究是太过狂妄自大了,满人当中,有人熟悉汉史、会说汉话,而汉人呢?无论是华夏国,还是大明,究竟有几人会说满话,又有几人了解满清的发展动向?
大明故步自封,华夏可不能步其后尘!
幸好自己来自后世,对满清的大势,还有一定的了解,至少知道顺治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孩童,掌握军政大权的是摄政王多尔衮……
他淡淡笑道:“顺治与摄政王,让你出使华夏,究竟为了何事?”
迟起龙从从怀中掏出一份讯息,双手奉上,道:“大清国摄政王多尔衮,让在下亲手向华夏国皇帝转交一封信,多多致意华夏国皇帝!”
何小米上前,接过讯息,双手奉送于李自成。
李自成接过讯息,左右看了看,封皮尚在,知道一路上并没有泄密,便撕开封皮,展开一看,眉头不觉深锁。
他将讯息交给牛金星,脑中却是急速思索起来。
牛金星沉吟半响,却是没有说话。
李自成明白,满清的使者能听懂汉话,不变在他面前商讨国策,便让何小米将迟起龙带下去休息,好酒好菜招待着。
牛金星等到迟起龙离开了,方道:“皇上欲待与满清合作,夹击大明吗?”
李自成笑道:“天命军所到之处,各卫所望风而降,从西安出发,不足两月,已经拿下大同,京师指日可下,我们需要和满清合作吗?”
牛金星点头称是,道:“还有一个原因,满清鞑子毕竟在关外,一向缺少教化,形同野人,皇上如果与他们合作,必会影响自身,乃至华夏国的形象!”
从民族感情上说,牛金星的说法很有道理,华夏与大明的争斗,毕竟是汉人内部的斗争,谁胜谁负,无非是朝代更替,与满清没有任何关系。
牛金星的担心,华夏一旦与满清这样的野人合作,必然会在仕林中造成不良的影响,至少“勾结外族、残杀同胞”的罪名,将永远洗刷不去,何况勾结的这个“外族”,还是仕林眼中野人般缺乏教化的鞑子!
李自成没想到,牛金星还是一个民族主义者,遂笑道:“依先生看,朕应该如何给满清回信?”
“满清不过是鞑子,连华夏的国号都不知道,还谈什么合作?”牛金星道:“依臣看,皇上应该言辞拒绝,也好打消满清的念头!”
李自成却是另有主意,笑道:“朕不打算回信,也不打算拒绝满清的合作倡议!”
牛金星立时反应过来,忙道:“皇上的意思,是要给满清一个含糊的讯息,让满清摸不着头脑?”
“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皇上,一旦满清以为我们有合作的意向,他们极有可能将讯息放出去,到时候我们就会被动,”牛金星的眼神中,显然充满担心,“满清之国,国内有不少汉人,他们已经掌握了汉人的心性!”
“没有书面讯息,满清又能奈我何?”李自成笑道:“先生一定不明白,朕为何对满清含糊其辞!”
牛金星显然不明白,遂看着李自成,道:“请皇上明示,以解臣下好奇之心!”
“先生如果将目光投向关外,其事并不难解,”李自成淡淡笑道:“天命军沿着大同、宣府、居庸一线,直指京师,山海关远在东北,原本并不在天命军的进军路线上,但山海关却是朕最大的担忧!”
“皇上是担心山海关的明军……不,是关外的满清……”牛金星顿时明白了,长身一揖,道:“皇上深谋远虑,臣万分不及!”
深谋远虑个屁,老子还不是知道这段历史?
“朕看过满清讯息的落款,朕在西安称帝,满清一个月后才知道,向我们传讯,连同找人,又是一个多月的时间,”李自成道:“回程时,迟起龙走的是熟路,应该在一个月之内,如果满清骑兵去山海关,大约在一个半至两个月的时间!”
“臣明白了,”牛金星向李自成一拱手,道:“不出意外,彼时我们正在围攻京师!”
“对,华夏与大明,或许此时正在进行最后的战斗,如果有可能,朕希望稳住满清,等推翻大明,回头朕才有精力收拾满清!”
牛金星的双目中,早已是精光闪烁,虽然没有明说,对李自成的佩服,却是有增加了一成。
李自成心中暗笑,等牛金星走后,他立即让何小米给汉清局的王安平传令:如果有可能,尽快安排人手去关外潜伏,打探满清的讯息,越详尽越好;
下午,李自成抽空召见了满清的使者迟起龙,他并没有与迟起龙会谈,只是告诉迟起龙,两国合作这样的大事,必须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基础上,至少要有部长级会谈,最好双方的皇帝亲自会面,大清的顺治年幼,摄政王可以代替。
迟起龙或许有许多话要说,但李自成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也没有回书,只是让他给满清朝廷带回这份口讯。
李自成让牛金星送走迟起龙,随即召见原太原副总兵陈尚智,让他以大同的降兵为班底,组建一个团的城防兵,。
陈尚智为城防团团长、乐将军,镇守大同的主将,王永魁、朱孔训为果毅将军,同为镇守大同的副将。
城防团从组建的那一刻起,必须按照天命军的律法,严格操训。
李自成又让原大同巡抚卫景瑗为大同知府,督粮郎中徐有声为法院院长,分巡副使朱家仕为监查院院长,组建了新的大同府。
天命军在大同休息了两日,便启程前往阳和,李信的独立营依然是先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