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抬头看天,日头挂在中天,已经是午时,士兵们应该饥肠辘辘了,便让士兵们轮流吃饭,每人限定半饱。
不过半个时辰,士兵们吃过干粮,喝了清水,宋文来到李自成身边,“大都督,我们现在怎么办,难道就这么耗着?明军显然不会出战……”
李自成点点头,道:“刚才我还担心明军暗中劫营,焚毁粮草辎重,可是四面的游骑并没有发现明军出营,朱仙镇的大营也是十分安静,明军应该没有劫营的打算,看来,明军是不想战斗了。”
李信遥遥看着对面的明军大营,沉声道:“就这么耗着,对我们不利的地方,便是开封城下的三万青壮,还有,万一城内的明军从背后夹击,虽然不会对我们造成实质上的损失,但士气恐怕会受到影响……”
“我只担心城内的明军不敢来朱仙镇,而是袭击城外大营中的青壮,真要来了朱仙镇,他们还能回到开封吗?到时候我们恐怕白捡一座空城,”李自成轻抚下巴,缓缓道:“这样耗着,对我们有不利的地方,难道明军就没有什么不利之处?”
“有!”李信道:“明军长途奔袭,劳累不说,粮草肯定难以为继,只要对峙下去,到时候……”
“好,既然如此,我们就和明军对峙,”李自成轻轻点头,回转身道:“小米,给开封城外的罗泰部传令,密切注视城内的明军,必要的时候,就是放弃伏击,也要保护城外大营中的青壮。”
“是,大都督!”
李自成等何小米走后,对着明军大营笑道:“既然来了,我们也不能空手而回,宋将军,带上你部的枪手,从营外向内#射击,奥,左良玉上次在临颍的欠债,尚未道歉、归还,这次就从他的大营讨要一些欠债!”
“属下遵命!”宋文大喜,忙下去整兵,亲率两个千户的枪手,去了水坡集的东面,左良玉的大营外。
不消片刻,东面传来了“砰砰”的枪声,虽然致密,却非常杂乱,显然是点射。
李自成面上含笑,如果明军对天命军有三份恐惧,今日一过,恐怕要增加到五分了,躺在大营也要挨打,这种恐怖的武器,恐怕只有天命军的步枪和……
想到这儿,心中不觉一动!
枪声渐渐稀疏起来,宋文骑着马亲兵跑回来,“大都督,开始的时候,明军尚在观望,被兄弟们射杀了不少,现在明军学乖了,他们躲在营中不出来,或者用盾牌做掩护,兄弟实在没什么办法……”
想用步枪攻下明军十万士兵的大营,显然不太现实,李自成笑道:“明军自以为找到克制步枪的法子,哈哈,咱们换一样,宋将军,用山地炮,将第四营的山地炮也带过去!”
“山地炮?”宋文一愣,随即也是哈哈大笑,“属下怎的没想到?只知道步枪的效率高……”
除了第四营第三团牛可敬部,天命军装备了步枪的营团,为了提高远程打击能力,每个团同时也装备了二十门轻便的山地炮,第四营、第七营的四个团,加起来就有八十门山地炮。
宋文像个老顽童似的,笑嘻嘻地走开了。
“轰隆”的炮声震天,数不清的开花弹,雨点似的落在左良玉部的大营,士兵们惨叫之声不绝,很多营帐被开花弹点着,连救火的人都没有。
左良玉阴沉着脸,十余万大军窝在大营中任由天命军轰炸,出营反击吧,天命军的骑兵、步兵就在大营外等着……
这个时候,保定兵是不会赶来救援的,有天命军的士兵在大营外守着,两万保定兵,绝对不敢出营。
要拯救大营中的士兵,只能靠自己。
可是,明军这种怪异的火炮,落地后又会发出巨大的爆炸声,不但能炸死炸伤士兵,巨大的爆炸声,也掩盖了大营内一切声音,连军令都很难传出去。
天命军的火器太犀利了,今日幸好没有出营迎战,否则,还不知道伤亡多少士兵……
亲卫们围在左良玉的身边,一句话也没有说,或许他们说过什么,但左良玉什么都没听到。
大火迅速蔓延,被迫走出大帐的士兵,到处寻找场所躲避开花弹,大营中一片混乱,士兵们没头苍蝇似的乱窜。
突然遭到山地炮的猛烈打击,明军一时懵了,自左良玉之下,兵将之间失去了联系,指挥系统完全失灵……
幸好开花弹没有轰炸多久。
宋文珍惜开花弹,这样的炮击,主要是打击明军的士气,士兵的直接伤亡不会太大,再说,一会便要撤军,小规模的伤亡,意义不是太大。
天命军在明军的大营前耀武扬威一番,士兵们骂骂咧咧,开开心心地回朱仙镇去了。
牛金星从大营内迎出来,问明情况,知道天命军要与明军对峙一段时间,不觉轻捋颌下的长须,不住点头示意。
李自成刚刚回到大帐,屁股尚未落上小马扎,牛金星就赶过来了,“大都督!”
“嗯?”李自成示意牛金星落座,“先生这么快就过来,难道有什么好的想法?”
“大都督,”牛金星在李自成的对面坐下,方道:“大都督是要与明军在此对峙吗?”
“我倒是想要决战,”李自成的面上露出一丝苦笑,“可惜明军龟缩在大营内,除非烧了明军的大营!”
“烧营倒不必,”牛金星接过何小米奉上的茶水,放在面前的小方桌上,“属下倒是有一个主意……”
“就知道先生计谋百出,”李自成指着牛金星的鼻子,大笑道:“快说,我看看明军还能支撑几日,开封城还在等着我们!”
“断水!”牛金星道:“大都督,明军战兵接近二十万,加上杂役、运输等,随营的人数就像他们自己说的,恐怕不下四十万,如果断了水源,明军的大营必定不攻自破!”
“断水?”李自成道:“明军紧靠沙河扎营,水源充足……咦……先生是说……”
牛金星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大都督说得不错,我们在沙河的上游,只要堵住沙河,断了下游的河水,明军数十万人,一时无法找到大量的水源,人数越多,混乱就越厉害!”
“先生真是智计百出!”李自成大喜,明军原本粮食就不足,如果水源出了问题,到时候军心必乱,便是想要与天命军决战,也是没有机会了。
想到接近二十万明军,即将败于天命军之手,他的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左良玉的欠债,这一次要还了吧?
当晚,李自成派出高立功亲率承天营第一团卓光羽部,在朱仙镇东南方,以官道为依托,勿要一夜之间堵住沙河,将河水引向两岸的谷地,切断下游的供水。
之所以选择这个位置,主要是将朱仙镇让出来,既不会影响天命军供水,引出的河水,也不会淹了天命军的营地。
天命军的断水措施,天明之后,已是初见端倪,下游取水的明军士兵发现,一夜之间,河水下落了不少。
不过,河水通常就是涨涨涨落落,他们也没太在意。
傍晚的时候,去河边取水的火兵发现,河水快要见底了,要想给全营数十万士兵做饭,只能取出带泥的河水,否则大军只能吃干粮了。
火兵立即将讯息报告上层的军官,不一会儿,就反馈到丁启睿的耳中,丁启睿大惊,以为大旱又至,一面亲自去河边查看,一面着人知会杨文岳。
杨文岳来到沙河岸边的时候,丁启睿还在向士兵询问着什么,他向河中一看,河水已经断流,顿时大惊,“一定是天命军在搞鬼!”
“天命军?为何?”丁启睿挥挥手,让士兵们离开,“难道不是干旱?”
“如果是干旱,河水会缓缓下落,”杨文岳道:“可是,这才一日的时间,沙河就见底了,一定是天命军在上游堵住河水……”
“卑鄙的天命军,不敢在战场……”丁启睿骂不下去了,天命军不是不敢在正面战场对决,昨日他们曾抵近官军的大营,可惜官军没有应战……难道天命军一怒之下,断了沙河?
“好狠毒的李自成!”杨文岳紧锁眉头,“丁督师,沙河断流,我军陷入无水的境地……”
丁启睿勃然变色,“数十万人无水可喝,岂不是又一个土木堡……”
“暂时还不会,沙河虽然断流,附近总还可以找到一些水塘水沟,”杨文岳也是忧心忡忡,“可是,水塘水沟不能持久,再说,我们的粮食……”
丁启睿像是落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稻草,“杨督师的意思,我们利在速战?”
“官军无水无粮,对峙下去,久必生变,”杨文岳也是头痛,“要说决战吧,各总兵却又畏惧天命军……”
“本督去说服湖广的几位总兵,”丁启睿虽然没有把握,也只能硬着头皮了,对峙下去,或许不用打仗,官兵内部恐怕就要乱了,左良玉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至于保定兵,就劳烦杨督师了!”
“保定兵不用担心,”杨文岳道:“虎大威会严格遵循本督的军令。”
然而,丁启睿并没有说动左良玉、方国安、杨德政,即便天命军来到水坡集讨战,几人也是按兵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