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于苍回到了宾馆，王之我将本体放到床上安置好后，便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轻轻闭上了眼。


    瞬息之间，意识就切换到了另一个视角。


    一片星光之中，于苍的韵律之躯睁开了眼。


    这是一片陌生的星天视域，于苍使用出【时空】【封印】之后，便突兀地出现在了这里。


    不过，现在的他不能对这片星天视域产生任何交互，也就是说，处于被“封印”的状态之中。


    本来嘛，于苍觉得自己应该会在蓝星附近的星天视域被封印起来才对，但是当他试图确认方位的时候却发现，这里离蓝星恐怕相隔十万八千里，星相什么的完全不一样。


    对于观星，于苍只是半吊子，但是毕竟和星天视域接触得多了，王女也偶尔会提到相关的知识，所以简单的定位还是可以做到的。


    不过，虽然自己的位置有些陌生，但是应该还是安全的，只要等封印结束，他就可以立刻回去了。


    【时空】【封印】两个词条组合起来，产生的结果应该是产生一个如同平行时空一般的封印，被封印者可以看到真实世界的一切，但是却做不出任何交互。


    但是在这个封印生成的时候，似乎读取到了那个坐标之中的信息，于是封印的地点就从原来的地方转移到了这个坐标所在的地方。


    这其实算不上一件坏事——自己被时空封印分隔了出来，虽然不能和外界交互，但是其他的存在也没办法触碰到他，也就是说，他大概是绝对安全的。


    于苍现在完全可以以这个状态四处探索一番，看看这个坐标之后的星空到底是个什么成色。


    现在离他来到这片星空已经有几个小时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成果。


    这样想着，眼角便忽然闪现出两抹银色的光。


    刷！


    银色的光芒划过空间，并且在自己的面前停了下来。


    “学者大人。”空低下脑袋，触角也稍稍低垂。


    序也在空的身旁趴了下来，只是，一向很活泼的序，这个时候却似乎很没有精神的样子，似乎心情十分低落。


    是的，于苍并非是自己孤身一个人被封印到这里的。空与序也跟着过来了。


    在那次韵律爆发的时候，空与序就在于苍身边，所以也顺利地跟了过来。


    在于苍将意识切换到王之我之前，便令空与序在附近逛一逛，找找有没有什么线索。


    于苍本想开口问问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异样，但是看到序这幅模样，不由得眉头稍扬。


    “序，发生什么了吗？”


    “学者大人……”序的触角十分委顿，她抬了抬小脑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无从开口。


    “……空，你来说。”


    “是，学者大人。”空轻轻颔首，而后道，“序她……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请您不要在意。”


    “过去的事？”于苍似乎明白了什么，“是那位名为‘拉’的学者吗？”


    “是的。”


    虽然这段时间和于苍的交流不是很多，但是他也一直在悄悄观察，对于这位强到离谱的学者大人，他现在已经十分信任。


    要是换做别的学者，他不可能让序就这么当着面提到对上一任效忠的学者的思念的。


    怀念前任是一种罪过。


    “节哀。”


    于苍叹了口气，而后道，“为什么会想到他？难道这附近……”


    “您猜的没错。”空道，“我们在前方不远处……感知到了拉曾经所在的世界。也就是我们摆脱食欲支配的地方。”


    “竟然传送到了这里？”于苍稍有意外，而后轻轻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思索。


    空与序于是也安静了下来，静静等待于苍思考完毕。


    于苍记得王女说过，这个坐标应该是有着某种激活条件的，不可能凭空爆发，当时的猜测是与帝星或者王女有关，但是既然在坐标的那一头见到了空与序的“觉醒之地”，那么……


    莫非，这个激活条件是他们两个？


    可是这有什么意义呢，将两只小识虫送回这里，又能做什么？


    不过，倒也说不准，毕竟那坐标只是半个，其能定位的是面积相当广阔的一片空间，而不能精准地定位到某个地方，说不定只是碰巧。


    不管怎么说，既然来了，就先看一眼吧。


    “空，你们去那个世界看过了吗？”


    “还没有——那方世界现在的气息十分诡异，我们只是远远看了一眼，没有靠近。”


    “诡异？”于苍来了兴趣，“走，带我过去。”


    反正现在他是和现世被分隔的状态，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看看也无妨。


    “好，请跟我来。”


    于苍身形稍动，一人两虫便开始向着某个方向前进。


    一开始，于苍的速度并不快。


    因为，在封印之中，并不是想提高速度就可以提高的。


    这里不能与现实世界产生交互，也就是说，他不能触碰到那些韵律，也无法感知到重力等等，只是漂浮在一片虚空之中，仿若鬼魅。


    假如于苍不是只有韵律之躯被封印在了这里，而是整个人都被封印在这里的话……可能连呼吸都做不到，不消片刻就会窒息而死。


    这个状态下想要提速会变得相当困难，不过好在于苍对自己的韵律之躯的掌控力非常强，所以在适应片刻之后，便轻松掌握了在这里移动的方法。


    只要熟练起来，在这里的移动速度，是要远超正常状态的。


    于苍化作了一道银色的流星，不断跟着空与序前行，速度极快，只是短短数小时之后，一片广袤的世界便已经在眼前显现出了轮廓。


    假如是正常的韵律之躯，以这个状态下无防护措施靠近一个世界，就算是在星天视域，也一样会被紊乱的法则蹂躏，甚至直接杀死，但是在“封印”状态之中，于苍却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这个状态还挺好用的。”于苍不由得这样想到。


    虽然自己没办法去做什么事，但是在绝对安全的情况下，太多情报都可以直接获取了。


    就是接触会很麻烦……而且当面对一些真正的强敌时，也没有想象中的坚固。


    这样想着，于苍将目光投向了眼前的巨大世界。


    这样一看，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他现在知道为什么空会用“诡异”来形容这方世界了。


    远远地，能看到一个球形的巨大区域之中，韵律的密度骤然扩大了许多，但其中却一片死寂，而且……无数棕色的“枝干”从这个球体中生长而出，沿着星天视域蔓延向未知的空间！


    毫无疑问，那个球体就是世界本身，但是其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棕色“树枝”……不祥的气息萦绕其上，光是看着就能感觉到令人不适。


    再靠近一些，于苍看清了那些树枝为何物。


    其实也是韵律，只不过无数污秽的力量附着在其上，为其染上了暗沉的颜色，许多韵律又凝固到了一起，仿佛被某种胶质粘结在一起的头发，远处看去，就是一丛丛树枝。


    这些树枝倒也没有长得太长，相比起世界那巨大的球形，这些树枝就像是体表的绒毛……但是也足够令人恶心。


    于苍眉头紧皱：“这是……荒？”


    他忽然想了起来，空说过，当初这方世界的荒似乎找到了影响星天视域的方法，进而找到了空与序的位置，拉就是在掩护空与序逃走的过程之中死去的。


    而眼前，这些奇形怪状的树枝，也正是在荒的作用之下才变成了这般样子。


    空的触角已经扬了起来，看上去非常警惕，序也进入了战斗状态。


    于苍观察片刻，没有发现有什么危险，于是轻轻举步，又靠近了一些。


    但，还没等他前进几步，便感觉一层推力隐隐从前方传来，似乎遇到了“空气墙”。


    “……看来这个状态下也不是完全不能产生交互。”


    他现在存在的地方，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星界，只不过星界太过空旷，所以他在附近也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于苍曾经和王女聊过如何在星界和小世界之间穿梭，王女给出的答案是：非常麻烦。


    一般而言，帝国都是依靠星械库与战争天体来进入小世界。


    这主要是因为，小世界的屏障非常强大，而且各不相同，可以说，有多少个世界，就有多少种世界屏障，没有一个通用的跨越方式。而假如通过星天视域进入的话，则会方便很多，许多影响因素可以直接排除掉，战争天体靠蛮力就能够挤入。


    但那样的话，进入小世界的就只有灵子造物和韵律之躯，想要像王女这样肉身进入小世界，就必须依靠特定的飞船，绕开世界屏障，直接从“太阳”进入。


    是的，理论上讲，太阳就是世界屏障最为薄弱的地方——从这里走虽然需要承受可以蒸发一切的高温，但是只要是神话级别的力量，总是有办法克服的，不像世界屏障，想要穿过，谁来就要伤筋动骨。


    除了太阳之外，一些小世界可能还有一些独特的通道，就比如说在蓝星附近的夜魇边界，其中极有可能存在着直接通往星界的通道。


    至于于苍现在嘛……他也不知道为啥就直接来到了星界，时空封印和那个金色坐标大概都有神话级的力量品质，相互作用之下，或许产生了一些奇妙的化学反应。


    在那之外，小世界和小世界之间的传送倒是方便，有门就可以走。


    而……虽然走星天视域进入小世界会很容易，但那是对于战争天体而言的，于苍现在嘛……就被拦住了。


    这种阻拦的力量也是神话级的力量，他的时空封印没办法无视。


    “……看来进不去了。”于苍只能叹息一声。


    现在的他太弱了，被封印在这里就啥都干不了，而世界屏障却可以影响他，所以没有一点办法。


    “空。”


    “我在，学者大人。”


    “这附近还有什么其他有异样的地方吗？”


    “应该是没有了。”


    “……那还是在这方世界周围转转吧。”于苍稍有些失望。


    好不容易误打误撞来了一次星界，却什么都看不到，真是可惜。


    也没办法，星界太空旷了，在这里，两个小世界之间的距离要以光年来计算，而其中的空间大多是没有物质的虚无，没什么看头。


    至于星界有没有什么能够加快修炼的神秘能量嘛……是有的，但是他现在被封印着，也感知不到。


    现在这个情况，去其他的地方应该是没办法了，那还是在这方世界里绕一绕，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吧。


    这样想着，于苍让空与序自行探索，他自己也找了一个方向，便开始疾驰。


    荒的力量十分诡异，就算现在处于时空封印的状态下，大概也阻止不了荒的感染。但是现在的空与序成为了自己的魂卡，有魂卡的保护，荒是很难感染的，所以于苍也放心把他们放出去。


    一眼望去，那些棕色的枝干都不算太长，而且也都已经停止了生长，看来现在的荒虽然已经能够做到侵蚀星天视域，但是力度还远远不够，不能肆意……等等！


    于苍的瞳孔忽然缩在一起。


    前面那是……什么？


    于苍忽然停下了脚步，看着在视野的尽头凸起的那个“树冠”，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会吧，这个距离都能看到高度，那……


    于苍心下稍沉，深吸一口气后，开始继续前行。


    渐渐地，他看到了那巨大存在的样貌。


    那是一颗庞大到夸张的巨树！


    “巨树”没有一片叶子，从头到家都是纯粹的棕色，再仔细看就会发现，不仅如此，那些枝干更是无数棕色的细线纠缠而成，密密麻麻。


    在粗壮的树干之上，无数蓬松的棕色细线向着四周的星空蔓延，一根一根纤细的枝干聚集在一起，竟然构成了一个无比饱满树冠。


    而视线再向下……于苍已然沉默，只觉得一股令人战栗的恐惧包围了他的身体。


    一轮……黑色的太阳。


    在树干之下，世界屏障之上，一轮黑色的太阳正在灼灼燃烧，无数韵律在其周围扭曲、震颤，汹涌的光与热侵占了周围的所有空间！


    可以想象，在很久以前，这轮太阳一定不是黑色！


    眼前，那棵棕色的巨树就扎根在太阳之上，透过强光，于苍隐隐可以看到复杂的根系在太阳之中蔓延……或许，这轮太阳的内部已经完全被那些复杂的根系给填满了！


    巨树的树干拥有着稍稍逊色与太阳的宽度，但这仍然是一个恐怖的面积。


    于苍在不远处驻足，看着眼前的画面，只感觉沉默。


    太阳……也会被荒感染吗？


    他现在有点不太敢靠近。


    无论是巨树还是太阳，恐怕都拥有神话级别的力量，足够无视他的时空封印。


    忽然，于苍神色一动。


    在那“树冠”的外围……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被困在了那里？


    “救……救我……”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并非蓝星的语言，但于苍听得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