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照片摆在了桌子上，王小壮端着油灯凑了过来，让大家看的清楚。


    照片上是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名国军少将，长得宽额粗鼻，嘴大唇厚，照片上满面红光，一双招风大耳，耳垂肥润。


    一脸福相。


    “这是谁？”邹城问。


    曾华生道：“钟林桂，国军新24旅少将旅长。九月率部投敌，当月就伏击了我们新四军的一个连。”


    “这不是关键。”老徐接着道：“关键是这个人曾经是顾祝同顾长官的手下，在围攻苏区时期灭绝人性，屠杀我无辜民众三百多人，活埋红军伤员一百多人，和我们有深仇大恨。只是碍于统一战线的建立，我们一直没有动他。现今他公然叛国投敌，开了一个极度恶劣的先河，我们接到了命令，这个人，必除之而后快！”


    邹城想了想，说：“你们这么做，中统会不高兴的。他们对于叛徒的兴趣比你们应该更高才是！”


    老徐笑了笑，说：“如果重庆方面能出手，我们肯定不插手。但钟林桂这个人十分狡猾，他知道他这么做，肯定会被中统盯上，所以他才躲到了虔城来了。这里国府势力单薄，中统和军统还没来得及插手虔城的地下组织。我们能得到消息，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们在虔城的组织力量并不足以担任这次刺杀任务，再说，他既然你们的人，你们动手我想更妥当才是。”


    邹城闻言默默不语，他把照片拿起来，端详了一阵。


    少将啊！国军四百万军队，有几个领兵打仗的少将？他倒好，一屁股坐到日本人那边去了。老子在马家桥啃酸菜条子，他堂堂中央军新224旅却跟在鬼子屁股后面打秋风。老子枪林弹雨，你却花天酒地。老子血洒疆场，你却脑满肠肥。多你这样的几个人，那还打个鸡毛信，鬼子一迈腿，都到重庆去了。国府一路屁股冒烟地滚到了西南，又要屁滚尿流地跑去西北了。以后中国要是姓日了，那跟着老子出生入死的弟兄们怎么办？白死了？


    我日你个王八犊子的！


    “连长！”王小壮的表情很严肃，他在向邹城使眼色。周亮坐在一旁默不作声，但表情也不是很好看。


    谁都知道，国军内部出了叛徒，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尤其是在友军面前。更何况，这支友军还闹着要帮你清理门户。


    这本来不是邹城的使命，但绕着虔城一圈，方圆一百多里的范围内，除了他们几个国军之外，再也没有脑袋上顶着青天白日徽章的活人了。新四军？人家头顶红星，胸挂镰刀和斧头的，和咱不是一路的。


    “行了！这活老子接了！”邹城一拍巴掌，不就清理门户么！


    老徐好像知道邹城会把这个脏活揽过去似的，不等邹城说完，就给众人倒了一碗茶，“邹连长真心抗战，眼睛里揉不进沙子。我个人十分佩服，徐莹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


    老徐“咕咚咚”地喝完了手里的茶碗，像个男人一样笑得爽朗。这姑娘长得英气，做派也是十分阳刚，是战争培养出来的铁血女汉子。邹城他们几个这一路来对老徐都有所了解，别看这丫头年纪轻轻，但已经能独挡一面。这一回，不用三言两语，就把众人忽悠地东倒西歪，恨不得立刻拿刀子出去找钟林桂的麻烦。


    邹城事后想起这件事的时候，都一直在心里拍老徐的马屁，这女人真的十分厉害，也难怪堂堂五个国军壮汉，都毫不犹豫地往她的坑里跳了。


    虔城的地下组织已经做好了前期的侦查工作，对于钟林桂的日常作息，事无巨细地一一交代清楚。连他每天上几次厕所，喝几次水都详详细细，毫无纰漏。周亮最担心的倒不是钟林桂身边的贴身护卫，他怕到时候行动起来，鬼子横插一脚进来会很麻烦。


    虔城掌柜的姓李，是老地下党。他从加入共党开始，就一直没有离开过虔城，对虔城的日军，他有他独到的见解。


    日军第四师团，并不像其他穷凶极恶的侵略者。这些人，对税收和生意特别在行。他们甚至亲自倒买倒卖，有时候还会出售军用物资来赚点零花钱。当然，枪支弹药就不用想了。多是一些罐头、大衣之类的生活用品。这些鬼子对百姓也相对和善，组织里曾经有人摸进过他们的司令部，帮他们打了一个月的临工。日本人从来不克扣工钱，有时甚至会发一些慰问品。


    看上去，第四师团的这些鬼子有些人性。所以李掌柜的意见是，如果不是非常必要，就不要去招惹日军。


    “切！”张德贵对李掌柜的说法坚决反对，他从民国二十一年被俘之后，就一直在跟日本人打交道。鬼子什么德行，他是一清二楚的。日本兵侵占华东华南，除了在南京之外，并不像在华北那样肆无忌惮地滥杀无辜，也是因为江南水乡是中国的粮仓，他们需要人为他们种粮食，养牲口。若是百姓听话倒好，一旦违背了他们的意愿，那那些平常看起来跟孝子孝孙一样的鬼子一样会杀人不眨眼。


    周亮想了想，发言了：“说起第四师团，在座的都没有我有发言权。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们74军，就是在湘城被第四师团重创的。我也是被他们的炮弹炸晕被俘的，这些鬼子虽然的确不如别的日军部队疯狂，但他们相当狡诈，作战准备非常充分，抵近侦察十分到位。和他们较量，要多长个心眼。”


    王小壮也说：“不错，鬼子没有好人，我爹说......”


    “好了好了......”邹城连忙打断道，他转头对李掌柜和老徐道：“你们尽量想保持虔城的平衡，对不对？”


    老徐点点头，“这样最好！”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邹城断然道：“我们要刺杀钟林桂，鬼子怎么可能不管不顾，他死了，虔城怎么跟华东派遣军交代？我不管，你给我十个人，我动手的时候不想被日本人打扰！”


    “没有！”


    “八个，八个也行！”


    “不可能！虔城组织不能暴露，你要人可以，最多两个！”老徐看着邹城，“算上我和华生，就这么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