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前猜测,在芳姐姐照顾他的时候,两人间发生了点故事。”蓝佳音心里直纳闷,“但是看李二的表现,莫非这事儿只有方姐姐一个人知道,而李二却是不清楚的?”
这样一想,蓝佳音心里暗叫一声‘坏了。’
她故意透露李维臻被圣上赐婚的事情,使得宋巧芳黯然情伤,对李二的态度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可万一要是李维臻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下,欺负了宋巧芳,那宋巧芳现在的闷不吭声,岂不是白白便宜了惹事的这位?
顿时,蓝佳音觉得不好了,看着李维臻的眼神充满了责问。
李维臻乃是侯府公子出身,后又是天子近臣,不论是和贵族公子打交道,还是侍奉皇帝,都是最考验人眼力界儿的事了,经年累月的经验积累下来,他的感官自然是越来越敏锐了。
今日在街上偶遇,李维臻本着君子之风,陪蓝佳音和宋巧芳同行,大家同处一室,宋巧芳对他的态度却是这么刻意的疏远,端的让人心里十分的不解。
要知道,宋小姐对他有恩,这位在他伤势最重的时候,曾经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他五天!
这份恩情若只是简单的口头道谢,那是远远不够的,李维臻原本已经打算好了,想要将这份人情回报到宋巧芳父亲身上。
等回京复命之后,他完全可以在圣上面前提一提宋府丞,帮着这位美言两句,要是能因此对宋府丞的仕途有点帮助,那不是比送金银古董强过千百倍?
可为什么一向温柔的宋小姐,今日见了他,态度上改变的如此之大,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想了想,这事儿不好直接问宋巧芳啊,要是想一查究竟,恐怕还只有问一问蓝佳音才成了。
于是,李维臻对着宋巧芳一拱手,温声请托道:“宋小姐,真是不好意思,刚才买东西的时候,倒是忘记给我那小侄女儿买些可爱的玩偶了,我仿佛刚才看到店面里有摆放,能烦请您帮着我选两个小孩子喜欢的吗?”
宋巧芳没想到李维臻会直接和自己说话,闻言就觉得心都要蹦出来了!
脸红的滴血一般,嗓子里好似被人塞了一团棉絮,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本能的,就带着求救的眼神去看蓝佳音。
蓝佳音正好也想问李维臻话呢,立即点了点头,宋巧芳见状如蒙赦令,赶紧站起来,对着两人各施一礼,便带着灵姐去楼下店面,给李维臻帮忙买玩偶去了。
听着宋巧芳已经走远了,蓝佳音斜睨了一眼李维臻,决定以静制动,先听听李维臻说什么。
她淡淡的问了句,“李大人特意把人给支出去,这是有什么事儿要说啊?”
“锦纹,茶凉了,换杯热的来。”
这后一句话,却是吩咐锦纹的,另外三个她带出来的丫鬟,这会一个个都是垂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声,恨不得自己是墙上的画儿,省得在这里熬的难受。
李维臻多聪明的人,断不会做出把丫鬟也轰出去的傻事,反正他就算有心思也只会压在心底,又怎么一点城府没有的在众人面前流露?
不过瞧着蓝佳音明显不开心的样儿,他还是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轻声问道:“宋小姐今日对我的态度很是奇怪,我想问问,是不是她对我有什么误会?”
“当日我重伤,多亏她细心照顾,恩情铭记在心,原想着回京面圣后,再送她家一份大礼,莫不是我什么都没表示,让宋小姐觉得我是个不知回报的白眼狼?”
蓝佳音听完这话,越发肯定自己猜的没错,“若是芳姐姐没吃亏,他们俩的事儿当成没发生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可要是这货已经占了芳姐姐的便宜,便不可将他轻轻放过啦!”
拿定了主意,蓝佳音决定先诈一诈李维臻,看看到底他知道些什么,又忘记了什么。
因此,便故意上上下下的打量李维臻一番,这才似笑非笑的冷嘲了一句,“怪只怪李二公子您实在是长了一副好皮囊,总是能轻易惹的旁人为您动心,可惜啊,您可是要尚公主的贵人,金枝玉叶的旁边岂能容的下别人?”
“伤心,是正常的。”
“只是,我不免又觉的奇怪,不过是照顾了你五天,这五天里,你还都是昏迷的时候多,两人说话怕是都有限,芳姐姐对着个快要死的人,不害怕也就罢了,怎么就能这样上心了?”
蓝佳音跟李维臻说话,从来都是直言以对,想听好听的,那简直是难如登天。
“......”这一番话明刺暗讽,半点情面不留,听得李维臻竟是无言以对。
不过心里也觉得蓝佳音说的不无道理,很是觉得不解,毕竟在那五天里,他多半都是昏迷不醒,整日挣扎在生死两线,两人别说有什么互动了,就是话都没机会说......
“天哪!不会吧?!”李维臻想着想着,突然,脑中闪过一道光彩,登时吓的整个人都站了起来!
他眼神直直的望着门外,魂都飞了一半,看着竟有点像是鬼上身。
蓝佳音被他吓了一跳,本能的就往锦纹那边一偏,主仆俩对视一眼,蓝佳音放下抓着锦纹的手,清了清嗓子,瞪着李维臻斥道:“老天爷,你这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想吓死人啊!”
李维臻这会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那有空闲理她?
其实......
也许......
可能在那五天中,他和宋巧芳的确是话都没说过几句,但却有可能做过一些事情!
李维臻依稀记得,在他全身烧得像着火一样难受,被高温弄得神志不清的时候,仿佛做了一个美梦,梦见自己在百花盛开的季节里,和蓝佳音依偎在一起,因着心中揣了一团火,就忍不住对着心悦之人,做出了一些不好的举动。
当时以为是在梦中,可眼下细想起来,那梦也实在是太真实了些,那柔滑的皮肤,淡雅的香味,剧烈而无助的挣扎......
“天哪......”李维臻狠狠的抽了自己一记耳光,彻底明白宋巧芳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态度了。
定是自己稀里糊涂的就做出了无礼之事,虽说他当时重伤无力,并不会对宋巧芳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可那样的情形下,两人算是真正的有了肌肤之亲,已经玷污了人家女儿家的清名。
想必,心中惶恐不安的宋小姐,一直都在等着自己给她一个交代吧?
谁知道等来等去,做错事的人没有上门,却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他要尚公主的消息。
她该是何等的心痛?
又怎么还能把事情隐瞒心中,对谁都不多说半字呢?
想到这里,李维臻再也呆不住了,都没顾得上和蓝佳音打招呼,便直接出门去寻宋巧芳。
“到底是我在做梦,还是真的发生了?”李维臻必须要知道真相。
当时他是迷糊的,可宋巧芳是清醒的呀,只要当面去问,害怕不知道真相如何吗?
宋巧芳这时已经选出了几样漂亮可爱的小布偶,正在和灵姐商量,到底留那两个更好一些。
却听着脚步声响,一个人刮风似的走到她跟前,“跟我来,我有话要问你!”无比熟悉的声音几乎再同时传入耳内,宋巧芳心中发紧,全身都禁不住的打颤,可又不敢说不去,全身上下都僵硬无比,完全不听她指挥了,到底被李维臻拽着袖子,一同进了二楼上一间无人的雅间。
“宋小姐,我有不解之事,想要问你一句,还望你莫要有所隐瞒,如实作答才好。”李维臻对着局促不安的宋巧芳深深一躬,沉声说道。
宋巧芳坐在门口第一张椅子上,此时半侧着身子,低垂着头,只微微的坐了一点点椅面,大半个身子都悬在空中,一副随时准备逃掉的架势,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李维臻见她恨不得凭空把自己给藏起来,像只受惊的小鹿般可怜,打从心底涌上来一股子心酸,声音也不由轻了几分,“此话实在不知从何说起,可是事关小姐......”
他觉得这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可还是咬了咬牙,继续追问,“在下也就不兜圈子了,请问宋小姐,你在照顾在下那几日里,在下是否在神志不清时,对你做出.....”
“做出......一些不当之举?”最后一句话说完,李维臻险些把后槽牙咬烂!
眼下的情形,摆明了就连最亲近的好友蓝佳音,宋巧芳也没有透漏半个字,想来这位怕是不会对任何人说起了,这就是要自己吃个哑巴亏的糟心事啊。
李维臻这会完全可以装傻充愣,当成没发生过,反正他烧得厉害,神志恍惚什么都不知,等磨到宣平侯回来,两下里见了面,办完了差事,传完了话,他就可以来个一去不复返,完全不用背上宋巧芳这个莫名其秒的包袱。
但李维臻打小学到的东西,还有他的为人本性,都让他不能做出这样无耻的事情,是自己招惹得是非,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比如前头的吟香,再比如现在的宋巧芳。
因为吟香的事情,蓝佳音彻底放弃了李维臻,因为他觉得李维臻看似郎朗君子之风,可其实就是个烂好人。
现在主人公换成了宋巧芳,她心里又隐隐有些庆幸,知道李维臻只要真的做了不好的事情,就一定会承担责任,这样一来,宋巧芳起码会得到一个交代。
至于李维臻那未过门的妻子会怎么想,抱歉,那就是公主殿下该操心的事情了,反正她蓝佳音的未婚夫,是断然不会做出这种让她头疼的事情的!
宋巧芳本来已经死心,对李维臻完全不抱任何希望了,虽说当日那人突然爆发,抱着自己又亲又摸,就连伤口都出血了,可那时候,人家伤重昏迷,说出来,也只能怪自己行为不检,为什么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特别蓝佳音还提醒过她,李维臻将来的要娶的,是皇家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宋巧芳自问还有点自知之明,哪里还敢再对李维臻抱有半点奢望?
宋巧芳在夜晚独自哭泣了多少次?
恐怕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那一个个无眠的夜晚,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宋巧芳曾经想过死,也想过偷偷去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自己一个人重新开始生活,甚至还想过出家可以为尼,青灯古佛的度过一生,但就是没想过去找李维臻,让这人为她负责。
怎知道,在宋巧芳都已经绝望的时候,李维臻却突然出现,还问了自己这样一句话!
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向李维臻,眼前那谪仙般的男子,身形渐渐的模糊,眼中蕴含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本能的把腿就跑,可到底又在门前停住了脚步,最终,宋巧芳蹲在地上,哀泣不已。
李维臻看着宋巧芳做出的一系列反应,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那个他本以为的美梦,原来却是真实的,只不过,当时的自己误把宋巧芳当成了蓝佳音......
李维臻伸手捂住胸口,禁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忍过锥心之痛,不一会,他睁开眼睛,茫然已然不见,眼中唯余了然。
就见他上前几步,伸手将哭的肝肠寸断的宋巧芳扶起来,牵引到官帽椅上坐好。
温声劝了几句,等宋巧芳哭的不那么厉害了,李维臻才轻声责问,“你明知道我那会伤重,高烧不止,对于发生了什么根本就记不住,怎么过后不来找我,却是只字不提?”
“要是我一直都没想起来,没来找你证实,你以后要怎么办?”
宋巧芳脱口就说了句,“我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去,总不会连累他人就是了!”
带着哭音的话语,哀婉又决绝,含着无比的坚定。
说明这是宋巧芳的心里话,她没有想要借着偶然之事一步登天,从此一步登天,成为京城贵人的女人,也没有想藏着掖着,带着这个秘密另嫁他人,反而是打算自己默默承担后果,剃度出家。
这样的女子,李维臻还是第一次见。
他愣了愣神,良久,才喃喃的说了句,“你......傻不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