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取舍非常明了。
李维臻的心里也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他的婚事,似乎从来也不是由自己做主的。
先有急死忙活的父兄,后有横插一手的皇帝,不过,两相比较之下,李维臻觉得对圣上反而很是感激。
毕竟如果不是这位横加阻挠,他就要被家人捆绑着,上了鲁王府那看似华丽,其实破败不堪的烂船了。
归根结底,李维臻能尚公主,已经是他最好的结果了,他现如今是圣上跟前的七品小官,内阁中书,乃是皇帝近臣,搁到一般人身上,谁都得赞一句‘前途无量’,可谁叫他是安信候府的二公子呢?
说不准什时候就被那极品父兄给带累了,是以,但凡是有眼光的人,都不会把爱女嫁给他。
大周朝和前朝的律法有所不同,驸马领兵,还是坚决不被允许的,而且也不能任地方大员,不过却可以担任文职,只是不能担任二品以上的高官。
不得不说,李维臻的身上充满了矛盾,你说他倒霉吧,关键的时刻却有贵人相助,你说他幸运吧,却连自己喜欢的女子都无法留住......
至于李维臻所尚的秦容公主,他倒是从朋友的口中听到过一些,这位金枝玉叶乃是当今圣上的妹妹,先帝排名第二十六的公主。
其母是一位没有封号的婕妤,终其一生,连九嫔之列都没能挣得上,再加上先帝虽然子女众多,但能活下来的皇子少,公主足足占了三分之二。
秦容公主不过是十六位公主中的一位,她母妃不受宠,娘舅家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京官,因此在先帝跟前并没有什么存在感。
但秦容公主看似温和柔弱,甚至在姐妹间忍气吞声的过日子,但人不可貌相,这位在柔弱可怜的表象下,拥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
别看她平时闷不吭声,其实十分留意几位兄弟间的动向,所谓旁观者清,秦容公主没有投向鲁王和诚王,而是把橄榄枝递向式弱的齐王。
秦容公主总觉得,自己这位低调大度的齐王哥哥,和自己有莫名的相似,这样的人隐忍坚韧,对自己的认识极清,总是要比一般人走的远一些。
她不但自己和齐王交好,甘愿做这位在后宫中的眼线,甚至还示意自己那并不强大的娘舅,带着家族投靠齐王,先不管官大官小,关键是这个无条件支持的态度,对不对?
如今正庆帝登基,慧眼识珠的秦容公主功劳不算小,在还没出嫁的几位公主中,算是最有圣宠的,皇帝经常召见不说,皇后也隔三差五的有赏赐,可以看出来,这位在不久的未来,又是一位炙手可热的金阳公主。
这样的情形下,能得她皇帝哥哥钦赐良配,还真没有多奇怪,只是,京城的适婚男子大把,其中不乏高门大户,为什么,这对尊贵的兄妹俩会选中身份尴尬,没甚前途的李维臻呢?
还不是因为李维臻长得太俊俏的缘故嘛!
自从李维臻担任内阁中书,经常出入宫闱后,就难免会和后宫中的女子打个照面,经常会面圣的秦容公主,便是其中之一。
这位公主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按理来说,她早就该嫁人了,要是运气好的话,指不定孩子都有了呢。
可为了生存,只能憋屈度过前半生的秦容公主,一朝翻身,就再不想让自己有任何的勉强了,她一点都不想随便找个人嫁了,早早的求了正庆帝,让皇帝哥哥答应她自己个相女婿。
这不,自打在御书房见过风姿无双,宛如谪仙的李维臻,秦容公主就再也淡定不了了。
又是派人打探这位李大人的家世,又是让人拿着银子,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跟前,打听李维臻的心性如何。
打听回来的消息,一好一坏,坏的是,貌似安信候府不怎么靠谱,这家里当家做主的,乃是明晃晃的鲁王派!
好消息是,李大人为人温和有礼,进退有据,对圣上不谄媚,对下人不蔑视,是难得的谦谦君子,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有定亲!
秦容公主不禁是又喜又优,喜的是,良人还是单身,且还品行端方,优的是,家里人太不省心,搞不好就要牵连李大人遭罪。
最终,秦容公主还是输给了李维臻的绝佳皮囊,暗想着,“要真是成了一家人,不妨暗地提点下安信候,若是实在拦不住,那也不能怪本宫无情,以后真要是出了事情,本宫只求保住李大人无恙也就是了,想来只保一人,圣上还是会赏本宫一个面子的。”
秦容公主这边思来想去的,总算是下了决断,没想到,李维臻却是远赴平京宣旨去了,少女初恋,最是缠绵动情。
心里已经在想着,等李维臻回京后,不妨先制造几次偶遇,和李大人培养一下感情,再求圣上赐婚也不迟。
但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变,没几天就听说昌明县主也看上了李维臻,人家走的是安信候的路子,搞不好就要捷足先登!
到了这时,秦容公主也顾不得感情不感情的了,赶紧就进宫求见正庆帝,将自己的女儿心思全然告知,求自家皇帝哥哥做主,这才总算是抢先一步,将这位京城四大公子之一,抢到了自己家!
正庆帝倒也不是纵容妹妹胡闹,只是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观察到李维臻此人的立身颇正,脑子也不糊涂,随时都知道自己的身份为何,低头做事,心中门清,用着倒很是省心。
对于这位品行不错,立场分明,举手投足都清雅洒脱的世家公子,正庆帝还是挺欣赏的,这样的人在跟前当差,起码也能养养眼不是?
想一想,这么个谪仙似得人物,真要是被鲁王府给拖下水,也真是怪可惜的。
能拉人一把的机会,又被人捧着送到自己的眼前,正庆帝略微那么一思量,也就伸了伸手,拉一把好了。
李维臻这会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其实就是两个女人都看上了他的一张脸,只不过一个人的靠山是王爷,一个人的靠山是皇帝,这靠山大腿粗的人最后胜出,而他李维臻从此以后就算是归人家所有了。
他此刻心里的猜测,是圣上宏德,不忍见他落到尴尬境地,是以便舍出一位尊贵的皇家公主来挽救!
心里对正庆帝真真是感激的不得了,忠心度蹭蹭蹭的往上窜!
完全获得李维臻的忠心,恐怕也是正庆帝当初点头时,所没有料到的吧?
送走了李维臻和宋巧芳一行人,正经事就要紧锣密鼓的干起来了,沐一这七八天看似一直守护在哨所里,其实暗中一直都按着主子的吩咐办事。
他让沐三带着沐凌炫留下的暗卫,分成小组在外奔波查找,当初沐逸山的心腹,一半被遣送到铁矿,一半被遣送到煤窑,只有很少几人有本事调任他处。
只要把这些地方筛选一遍,定然会有有用的消息收获。
在众人的一番辛苦之下,还真是找出了紧紧要的线索,而这线索既不是来自铁矿,也不是来自煤窑,却是来自不远的古田城。
目标人物名叫牛大头,现在在古田城郝都尉手下,任百人队长,他原先也是哨所的一员,不过这人运气不错,在沐逸山倒台前不久,花银子走关系,到了郝都尉的帐下任职。
要说起来,牛大头的嫌疑本来是最小的,此人一直在军营当差,五日轮休一次,也是回家看望家人,来往都是卡着点,所以并没有和戎狄人勾结的机会。
但是,有时候机会它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在沐七他们走东街,串西街四下转悠打探的时候,无意间就撞见两拨人,在银楼门口吵架。
沐七的耳朵尖,从嚷嘴骂人的话里就得了一句关键的,‘我知道你肖金翠现如今绑到了有钱的军爷,可他牛大头再有钱,能比知府公子还有钱吗?!’
沐七当时就使了个眼色,让沐四,沐六去打听这群人是为什么吵架的,打听回来的结果很是让人兴奋。
原来,今天那两位打扮富贵,穿金戴银的貌美女子,都是娼妓,那个叫肖金翠的今日抢了对头看中的首饰,一枝镶着红宝石的牡丹桃花钗。
市价,一百八十两现银,肖姑娘拿现银买的!
牛大头一个小小的百人队长,一个月的饷银也就五两银子,就算他比别人机灵,能在私底下弄来点好处,可二十两银子也就撑死了,一年满打满算的,能弄个二百两银子的进项就顶天了。
可他不光养活自己一家十一口,外头还养着个的姘头,这姘头随随便便买一枝金钗,就是一百八十两白银,这里头要是没点什么问题,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没找准那个点的时候,根本不得其门而入,只能是干着急,乱打转,但一旦你找准了那个点,所有的事情就迎刃而解,快到你都无法想象!
沐二本是负责西地所有消息来源的,他一般不出远门。基本就在家里面对各种小道消息,再带着人从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小道消息里,找出真正有用的东西,一一编排汇总,继而吧最简单有用的情报呈递给主子。
这次因着蓝佳音不告而别,梁文玉实在太担心,便将他给派出来了,毕竟寻人搜集消息都是他的长项。
眼看着通往真相的大门就在眼前,沐二很干脆的主动请缨,带着人亲临古田城的情报汇集点,随即就取代了这里的头目,亲自坐镇指挥,让这里的探子放下手里的事物,全力找寻牛大头的金屋藏娇之所。
因着那肖金翠刚才在大街上和人起过争执,沐二又知道她的名字,这些人不过是稍作打听,就查到这位出手大方的女人,原来是春花楼的窑姐儿,只是去年年底从良了,现如今的住处,就在梧桐大街跟前的小桐巷。
那里是古田城西,住的大多是老老实实的平民百姓,就是不知道,牛大头怎么想着把个窑姐儿给安置到那里的?
沐二和沐七一合计,觉得事不宜迟,立即带着人亲至小桐巷,一打听,肖金翠搬过来也就不到半年的光景,原先那户人的女儿嫁到江南,日子过得不错,便要接爹娘过去养老,这不,就把房子便宜卖给牛大头了。
那名唤肖金翠的女子长住在此,而牛大头却没什么人见过,好在他们人手够,嘴甜银子多,到底还是问出来了。
这牛大头是个谨慎小心的,白天不闪面,总是晚上来拂晓走,因此也只有打更的和倒粪水的能看到,将两人说的日子对了对,估么着,一个月能来那么四五次。
沐四掐着手指一算,想着牛大头应该是兵营休沐那几日过来幽会的,这样的话,刚好明天牛大头就会来了。
一行人干脆来了个守株待兔,围绕着不大的小院布好了陷阱,单等牛大头来找相好的时候,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第二天,整整一个白天都不见牛大头的人影,倒是屋里的婆子带着个小丫头,两人去了趟集市,买了不少吃食回来,看情形,晚上那牛大头多半是要来的了。
果然,天黑掌灯的时候,牛大头手里拎着几包东西,哼着小曲悠哉悠哉的进了小桐巷,直奔肖金翠住的院子而去。
等着丫鬟婆子把一应酒菜上齐,沐七他们便开始行动,很快就把院子里的三个奴才全都搞定,接着,放哨的放哨,猫窗底下的猫窗底下,各司其职,从头至尾都是鸦雀无声,一点响声皆无。
屋子里却是份外的热闹,那肖金翠不停娇笑着劝酒,对牛大头那叫一个温柔娇嗔,丝毫不见半点的泼辣。
这位和情人调情的时候还不肯消停,拐来拐去的,还是把和昔日姐妹银楼斗气的事情,拿出来诉苦。
就听原本还笑呵呵的牛大头,一听姘头因着和人斗气,就扔了一百八十两银子买首饰,顿时便发了怒,“我不是说了让你别生事吗?”
“前几天老石岗那边才出了事儿,咱们可得警醒些,要是露出马脚来,这一院子的人全都是个死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