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沐凌炫在那里吩咐小厮,是又要请这个,又要接那个的,好不热闹,沐冰元心里忍不住的就蹦出来点小想法,眼睛东转西转的,一看就是在心里打主意呢。
丫鬟过来服侍她上车,她也磨磨蹭蹭的不挪步子,一脸的不情愿。
沐一打从来到沐凌炫身边,大房一家子对小主人的动作就没断过,明里暗里都在和他们作对,因此他对沐逸山夫妻俩那是一点好感皆无。
就算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薛如兰都帮着沐凌炫将沐逸山给弄倒了,但沐一心里对这个女人,一直都没有放松过警惕,直至今日,他对长房的监视也没撤回。
不过,对沐冰元这位表里一致的小人儿,沐一还是很有好感的。
他看出小姑娘又心事,大概是对自家主子有什么请求,可又不敢说,却不知自己的小脸都要皱成一团了,看得人怪不落忍的。
干脆,沐一就对着沐虎使了个眼色,沐虎顺着他的示意,看到了沐冰元,立时就明白了,这位老大哥又是让自己往上顶呢。
不由得撇了撇嘴,无声的对沐一说了句,“记账啊!”
眼见沐一点头,他才凑到沐凌炫耳边轻声嘀咕。
沐凌炫闻言就看了眼沐冰元,小丫头果然扭扭捏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暗叫一声麻烦,但还是开口问了句,“怎么了?”
“是谁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了?怎么一脸的不高兴啊?”
“啊?”沐冰元闻言一怔,随即赶紧摆手说,“没有,没人乱说话惹我不开心。”
“是这样的,四叔,我就是想问问您,咱们可不可以带小妞妞一起去啊?”姐妹之情到底占了上风,沐冰元努力克服心中的惧怕,壮着胆子请求,“您也是知道的,我爹总是不在家,齐哥儿也还小,所以从来没人带妹妹出去玩过,您能带她去吗?”
想到沐逸山现在也就比活人多了口气,下半辈子注定是个废人了,沐凌炫看着充满渴望的侄女儿,心中猛地就冒出一点点的不舒服来。
他清了清嗓子,“要是一会你音姨带浩哥儿他们去,就使人回来接小妞妞过去便是。”
沐冰元欢喜的连道谢都忘记了,转身就让人去给妹妹传达这个大好消息,不管能不能顺利成行,提前把一切都准备好,总是没错的。
叔侄二人在垂花门上耽搁了老半天,总算是骑马上马,坐车上车,前呼后拥的出了宣平侯府。
这会还早,路上人和车都还少,不一会,沐凌炫一行人就顺顺利利的到了府尹衙门,正说要进门呢,就见从侧门缓缓出来了一大两小三辆马车,看样子是蓝佳音和胡清惠常坐的那辆马车。
这下可好了,还省得进去接了,沐凌炫招呼一声,让自家的马车都靠边挺好,就等在大门口不远处等着蓝佳音她们过来汇合。
两边的人马刚一碰头,趁着沐凌炫和蓝宏森两人说话的当儿,沐冰元无比麻利的,就从自己的马车上下来,钻到蓝佳音的马车里去了。
眼角扫到这一幕的沐凌炫,手上握着的皮鞭不由一紧,真心有点想不通,明明元姐儿以前是个内向到木纳的好孩子,怎么一和蓝佳音玩到一起,就活泼成这样了?
不禁暗叹自己小媳妇儿的人格魅力真是不容小觑,看看,影响力得有多大啊。
“去曲江踏青?”蓝宏森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只管拍手笑道:“这提议可真不错,不久后,我也要去德才书院读书了,先去书院附近走一走,熟悉熟悉环境,倒也不错。”
说完,他对庆年招了招手,吩咐道:“你给于成拿点钱,让他去街上,找家像样的铺面,买几个漂亮又结实的大风筝,我瞧着今儿个这风不错,一会让小姐们放风筝解闷,也好欢喜欢喜。”
打发走了庆年,蓝宏森忍不住扭脸埋怨自家姐夫,“你也是,既然是要去踏青,何不早点让人来打声招呼呢?”
“我自己亲手画一个美人风筝,岂不绝妙?”
“总是要比店里买的强些。”
沐凌炫眼见阵仗越闹越大,带的玩意儿越来越多,忍不住苦笑:“我哪里知道,你们个个都有花样?”
“原本,我只是想带音音去曲江散散步的。”
这位本就是干大事的人,往日里心里装的都是家国大事,空闲时间少之又少,就算有时间,也多半是带着猎狗,驾着猎鹰去打猎,哪能做这些风花雪月的事儿啊?
所以,这踏青要带这么多东西,有这么多讲究,沐凌炫还真是不知道,他本来想的就很简单-美丽的湖边,陪着心上人沿着岸边小路散步,赏赏景,谈谈天,这就很惬意了。
要是知道这么麻烦,他肯定让梁管事总管一切了呀。
唉,可惜时光不能倒流,好在沐冰元刚才很是带了些东西,沐凌炫临时抱佛脚,也让院子的小厨房做了点心,这会儿蓝宏森又让人准备了风筝,算一算,也就挺丰盛的了。
蓝宏森听姐夫抱怨,不由轻笑出声,到底人不可能什么都精通,总会有一点事情,成为他的弱点,比如自己习武不精,又比如姐夫于俗事尚不够通达。
可这些都不算是什么缺点,有了这么点不足,才更让人显得真实起来,蓝宏森现在和沐凌炫相处甚好,两个人之间没有隔阂,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很是相得。
两队马车并成一对,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到了南大街。
此刻已经是辰时一刻,太阳都升的老高的了,南大街的店铺早就打开铺面做生意,而万宝阁大门口,更是已有客人进出其间。
只不过,沐凌炫没让马车在大门口停下,却是让人将马车架转到后巷停下,这才让汉文上前去叫了门,原来,他是让大家从后门直接进去啊。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太张扬高调的好,沐凌炫就算想要把万宝阁送给自己的小丫头,可是,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么大的产业是自己夫妻俩所有的。
毕竟钱财诱人,这东西从来都是最能乱人心智的,沐凌炫可不想因着这些身外之物,让蓝佳音出点什么意外,要知道,在某人的心里,十间万宝阁也顶不上一个蓝佳音呢。
西地到底比京城乱,饶是他东西杀,南北战的剿了七八年的马贼,也不敢打包票,说就让马贼绝迹了。
这种世道之下,最不缺的就是亡命之徒,就跟割韭菜似得,刚割了这一茬子,那一茬就又冒出头了,真真是防不胜防。
蓝佳音她们三人正在丫鬟,妈妈的服侍下下马车呢,就听到外间传来无比热情的说话声,“世子爷,您过来也不提前通知声在下,在下也好提前准备不是?”
“好在咱们阁中的五楼随时都空着,想来您用观景阁,我们东家定会觉得荣幸之至。”
“哇,四叔的面子好大呀!”沐冰元小声对蓝佳音和胡清惠说,“我听娘说,万宝阁的五楼,从来没人能上去,就算是祖母亲至,也只是在四楼的蓝凌香呢。”
眼见胡清惠一脸的茫然不解,沐冰元热心的挽着她的胳膊小声解释,“这万宝阁,共有五层,第一层是对富裕人家的,第二层是对官宦人家的,第三层是各式的小雅间,第四层......”
瞧着前面两人凑在一起,头挨着头,嘀咕的极为热闹,跟在后面的蓝佳音看的是眉眼舒展,微笑连连,心中很是欣慰。
耳朵却是直直的竖起来,听不远处沐凌炫和万宝阁大掌柜的说话,“我今日是陪未婚妻子和侄女儿过来随意看看的,无需张扬,只管把茶点弄得精致些便是。”
“再去让人请了方姑娘过来,我未婚妻子闻她盛名,因此想让她帮着画两套头面的花样。”
万宝阁现任的大掌柜是任万沙的叔父,任万沙当年被人诬陷下了大狱,往日的亲朋好友都唯恐避之不及,只有他这个亲叔父在外奔波搭救,几乎算是散尽了家财,对这个侄儿很是尽心尽力。
后来等任万沙攀上了沐凌炫,成了白虎营掌管刑罚的都尉,就彻底的翻了身,他有了出息,自然要带协有恩于自己的人了。
也是任万沙叔侄俩的运气好,在那个当口上,刚好沐凌炫掏钱买下了万宝阁,有了产业,就需要一个长袖善舞的大掌柜,这不,原本就会做生意的任松都可不正合适么?
一接手,就兢兢业业的干了这么些年,甚至,因着他的老实能干,最让沐凌炫放心,将来还会在这里再干几十年。
蓝佳音瞧着这位年轻了十几岁的任掌柜,不觉心中升起了一抹温情,她前世里也没少陪着梁文玉来万宝阁买东西,任大掌柜并不是个势利眼,只巴结侯夫人,看不起她这个作陪的夫人。
这位对蓝佳音总是颇多照顾,每每都会送她一些精致的小物件,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很有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味道。
相隔一世,和这样一位老相识重逢,蓝佳音心里还有点小小的激动,对着任大掌柜笑的格外和气。
一行人走的是万宝阁东家专用的楼梯,这道楼梯修建的很隐蔽,直接就能上到五楼,和前面四层完全是分开的。
五楼之所以特殊,一是因为这层甚少接待客人,二来,也是因为这层的布置,和四楼那八间雅阁的格局又不一样。
这五楼本是完全打通的一间大厅,后来又用精美的雕花隔断,隔成三厅五室的格局,分别是一大厅,一花厅,一茶厅,五室分别是,书房,暖房,绣房,和两间卧房。
蓝佳音猜着暖房是冬天用的,绣房怕是让人换衣服的地界,打眼看了一圈,只见书房和左边的卧房门都是锁着的,估计是沐凌炫这位幕后东家的专属地界,闲杂人等,是别想着进去了。
至于整层楼的装饰,倒是低调的很,没有到处镶嵌着金银宝石,连名家书画也悬挂的不多,帷幔窗帘也是朴素的浅灰软缎,瞧着是以舒适为主的样子。
别的地界任大掌柜没引着他们进去,所以也就先不说,蓝佳音最为满意的,乃是她们现在身处的大厅,这个大厅弄得大有新意,和别家的客厅很有些不一样。
当然,这也是因为地利的原因,这间厅本就在五楼,且还临街而建,设计者就把所有的窗子,门,全都做成了折叠的,只要你愿意,就可以把它们全都推开。
推开后的感觉,就像是挪走了三面墙,放眼望去,不管看向那里,都会面对着白云蓝天,绿树娇花的如画美景。
由外而至的春风,徐徐吹起周围的纱幔,在这样优雅的地方,品着幽幽香茗,和三二知己好友一起闲话,还真是一大享受。
到这会,沐冰元才算是把万宝阁的八卦,全部给胡清惠解释完了,胡清惠不禁感叹了一句,“这里的东家真了不得,深藏名与禄,亏他当真耐得住性子,这么些年竟是毫无露面的意思,只凭着大家任意猜测,想来,他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吧?”
“哦?”蓝宏森闻言不解的问了句,“这有什么意思呢?”
“我怎么觉得,要是听到别人瞎胡乱的猜我是一个怎样的人,一点都没意思,反而有点惊悚呢?”
胡清惠被他逗得‘噗嗤’一笑,笑过后,还是耐心的给某人解释,“你想啊,在茶楼,酒肆中,听人精神头十足的猜测自己是谁,而被人猜测的本尊其实就坐在一边,吃茶饮酒,顺便看这场大戏,难道,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蓝宏森笑道:“我可不就是这样想的?”
“但还是觉得惊吓比欢喜多啊!”
胡清惠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蓝宏森被她这含娇带嗔的一瞪,顿时身子就软了半边,刚还伶牙俐齿,这会一下子就结巴了,半天都没吭出来一个字。
看的蓝佳音暗笑不已,她抬眼轻扫一眼沐凌炫,好么,人家是老神在在,无比认真的用茶盖撇茶末,彷佛手里的那盏茶,是稀世名品,一错眼就会被人给抢走,又彷佛这会被人议论的人,压根就不是他,当真是无比的镇定自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