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穿着雪蚕纱衣,身披缀珠月白披帛的少女,长得是眉目如画,皮肤白皙。
一双漂亮的眼睛水灵灵的,就像那闪着光华的黑宝石,再细看的时候,却发现,在她的眼底深处,隐隐透着几分和温婉外表不符的灵动。
另一位身形高些的娇客,则穿着浅黄中衣,外罩嫩绿沙罗绣花束腰褙子,却是从骨子里就透着一股子温文尔雅,一颦一笑自成风流,一瞧就是位品貌双全,端庄大气的淑女。
说起来,其实只看这两位衣裳各是什么颜色,就已经能分出两女谁是谁了,梁文玉可是听儿子说了的,蓝家的老封君不幸过世,蓝家这会还都守着孝呢。
想当然的,白衣的女孩儿是蓝家小姐,这绿衣的女孩儿就是胡家小姐了。
梁文玉此刻的心情也挺奇怪的,她第一眼看到蓝佳音的时候,就觉得这孩子十分的眼熟,彷佛以前见过一样。
那一抹突如其来的好感,来的特别快,也特别的莫名奇妙。
这一点,使得梁文玉心中越发笃定,觉着自己对这个儿子心悦的女孩,也是格外的又眼缘,这不,一眼就喜欢上了呢!
不觉间,她松开了蓝大夫人的手,迈前一步,拉住蓝佳音温暖柔软的手儿,柔声问道:“好孩子,你一定就是音姐儿,你和你娘长着一模一样的眼睛,就像我和铉儿一样。”
“一眼就让人看出来,你和她是嫡亲的母女俩呢!”
一句话,一句这样简单的话,亲近,随和,没有一丁点的刻意,怎么听都让人觉得无比温暖。
但这几句话入了蓝佳音的耳,却如同一柄最锋利的利刃,将前世今生之间的障碍一剑划破,所有一切的恩爱情仇,全都在瞬间融合到一起。
记忆,脉络,过往,爱和恨,悲和喜,一切的一切,就在这一句话里,被巨大的力量统统的糅合到了一起,形成了一道新的感官。
“原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我都还是我,你也还是你,所有的人,都还是她自己本身......”眼前明明只是一刹那,在蓝佳音心里,却瞬间过了几十年,周而复始,她和梁文玉又站在了一起,双手交握着。
她从几天前就开始紧张的纠结心情,突然就完全的放松了......
是的,在梁文玉的脑海里,并不会有丝毫和蓝佳音有关的记忆,但是,这并不是说,两个人就不能重新开始了。
在了悟的这一刻,蓝佳音才明白,原来自己和沐凌铉,就是最好的例子啊。
重新认识,重新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不一样的,可也是一样的,只要最终的那个结果是好的,那么重生一次不是就值了吗?
在将近一年的重生时间里,蓝佳音一直在问自己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会重生?为什么重生的人不是父亲?为什么不是母亲?为什么不是沐凌铉?”
“他们每一个都比我强大,比我能干,比我成熟,若是他们间的一个重生了,那么一切的事情简直就是信手拈来,轻而易举的,就能改变原有的轨迹。”
可为什么,偏偏老天爷选择了最没本事的她呢?
现在,蓝佳音懂了,也许在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重生的人存在着,但不管是谁重生了,都应该珍视这次重来的机会,把握它,珍惜它,竭尽全力去改变出了差错的地方,小心谨慎的保护那些已经画好的地方,认真详尽的描画那些还没有着墨的地方。
所以,其实可以这样说,重生就是为了得到一个没有遗憾的人生,弥补自己以前错失的遗骸,得到最终属于自己的幸福,快快乐乐的过不一样的小日子。
迈过了横在自己面前最大的那道障碍,一切都变的和先前不同了,眼前的人,景,事,顷刻间都变得生动起来,这种焕然一新的感觉,的确很是美妙啊!
蓝佳音对着梁文玉莞尔一笑,屈膝道:“是的呢,箐箐刚才才一见到沐伯母,就觉得您和沐世子长得极像,特别是眼睛,不过世子英武,一张脸棱角分明,这双明媚靓丽的眼睛在他脸上,可没有在您脸上好看。”
“哈哈。”梁文玉这辈子最疼爱的,是独生儿子沐凌炫,最自豪的,是自己美丽的相貌。
蓝佳音这几句话,将她最在意的事情都囊括到了,这个婉转的马屁,不可谓拍的不舒坦。
瞧着大有可能成为自己未来儿媳妇的女孩子,对自己如此嘴甜的奉承着,你说说,梁文玉怎么能不高兴?
须弥不离蓝佳音的眼神,那是越发的满意,“这孩子的嘴可真甜,真是爱死个人了,好妹妹,你可真是有福气呢。”
这话看起来是在羡慕蓝大夫人,可其实,却是变相的又捧了蓝佳音一遭,话音未落,就见蓝大夫人笑意更弄,蓝佳音的恰到好处的,羞涩的垂下了头。
俗话说得好,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梁文玉爱儿子,心里自然希望儿子将来的妻子,是个温柔大度,周到体贴的。
蓝佳音这样温柔又不刻板,可爱又不失分寸的,可不就是她梦想中的儿媳妇么?
“哈哈,真是可人疼的好孩子!”梁文玉心情大好啊,一手拉了蓝佳音,一手拉了胡清惠,笑着对蓝大夫人道:“好妹妹,我们也别站在门口啦,快些进屋,我也好给侄女儿们拿见面礼啊。”
一行人彼此间是亲切热络,相携进了碧松院的大厅,都没留意,落在后面的薛如兰,刚一进大门,就被门边一个半隐形迹的俏丽丫鬟留住。
两人显然是认识的,薛如兰惊讶之余,赶紧四下环顾,发觉没什么人留意后面,这才一起移步,去了院子左边,僻静隐秘的夹竹桃花树后,借着花树的遮掩,嘀嘀咕咕的说起了话。
也不知道那丫鬟说了什么,就看见薛如兰原本还带笑的脸色,渐渐的被阴戾所取代。
事情许是挺棘手的,她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忍不住在花树旁渡起了步子,只看薛如兰手中的帕子,都快被她给绞烂了,就不难知道,这丫鬟给她出的难题不小,实在很难做出抉择。
终于,不知在转了几个圈子过后,薛如兰停住了脚,将那丫鬟叫到跟前,小声的吩咐着什么。
那丫鬟听着听着就瞪大了双眼,手也纠结的抓在一起,显然极是害怕,但不知道薛如兰说了什么,她踌躇了一会,还是点头答应了。
薛如兰在门口定了定神,这才换上先前的笑脸,正了正鬓边的紫金钗,理了理身上的绣花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迈着不紧不慢的小碎步,进了正屋了红木雕花门。
她到正厅的时候,梁文玉已经把精心准备的见面礼,送给了两位花季少女,蓝佳音得了一块上好的翡翠牡丹压裙佩,而胡清惠则是得了一枝镶宝的孔雀衔珠步摇。
两样东西都是梁文玉的陪嫁,是她少女时代的心爱之物,因着颜色和款式,现在她已经不适合佩戴了,干脆就送给年轻人,把她们打扮的花枝招展才好。
叶芳君送给两位娇客的礼物,自然要比自家大嫂次一等,一人一只赤金镶珠绞绳镯,虽常见,但胜在份量足,蓝佳音倒是满意的,“这东西实惠,化成金水便能得金锭,倒是便宜的很。”
同样的,蓝大夫人也给叶芳君的小女儿,沐云燕送了见面礼,一套红蓝双色宝石镶嵌的蝶恋花头面,蝴蝶栩栩如生,花朵璀璨美丽,沐云燕晓得定是京城金翠福林的手艺,并不比自己头上的钗儿差,欢欢喜喜的收了礼,心甘情愿的屈膝谢过了大方的蓝大夫人。
薛如兰进门的时候,沐云燕才堪堪刚起身。
蓝佳音和胡清惠一见她进来了,自然上前行礼,少不得,又得了份不错见面礼,这次却是两个不大的楠木盒子,镶着精致的镂空金角,倒也不好当面打开,只是让丫鬟收了便罢。
梁文玉虽不满这个庶子媳妇,突然消失不见,大为在人前失礼,但贵客当前,也不好过多的责问,只是殷切的询问蓝大夫人,这一路上走的可还顺当。
这一路上,蓝家是怎么过来的,梁文玉心里门清,只是现在需要一个合适的话题,有什么话题,还能比这个更合适?
这么一个大家都感兴趣的话题,场面自然不会冷清,当听到蓝大夫人她们在大原城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还是靠着太后御赐之物,才扳回一局,梁文玉和叶芳君妯娌俩,都是唏嘘不已。
“这段故事,倒比铉儿说的清楚,想来也是铉儿当时不在场的缘故。”梁文玉心里不由多了几分满意,“柳家妹妹是个实诚的,说话实诚,一点没有隐瞒的意思,很难得。”
她现在,正是处于情绪不稳定的时期,成日里和白氏婆媳俩争斗不休,着实糟心郁闷,所以说话做事,都不免有些偏激。
当下便忍不住开口痛斥,“这世上的人,多是如此,捧高捻低,嫌贫爱富,你好的时候,她们恨不得给你捧鞋,你落难的时候,她们就原形毕露,一个二个,迫不及待的到你跟前,来找回以前在你跟前丢掉的脸面!”
“我呸!什么玩意儿!”
“还好柳伯母想的周到,先一步就给你们想到了,准备好了,要不然,你还不得被她们活吃了?!”
说着,梁文玉突然盯着蓝大夫人,恨铁不成钢的说,“不是我说你,你场面上不是发挥的挺好的么?”
“该说的话也说得,该找回来的场子也找回来了,怎么一转身,自己却给病倒了?”
蓝大夫人满脸不好意思,红着脸吱唔,“这不是从没受过这个么?”
“心里憋着一口气,吞不下的吐不出......”
“要不是我的乖女儿当头棒喝,怕我不得被气死了?”
说着,倒是无限慈爱的,摸了摸蓝佳音的头。
叶芳君瞧着她们母女情深,真情流露,颇为感动,搂着自己小女儿的手,不由便紧了些。
沐云燕是她年近三十,好不容易才得的幺女儿,平日里也是疼爱的不得了。
因此,她最是能感受到蓝大夫人此刻的心情,感叹道:“我其实能明白点柳姐姐的心思,要说咱们自己受了委屈,那也就受了,可是还要看着孩子跟着自己受委屈,那个当娘的她也受不了呀。”
“柳姐姐生病,怕是气自己无能,护不住音姐儿吧。”
蓝大夫人连连点头,对叶芳君大生知己之感,“是啊,当时我也是想的左了。”
“你想想,若是咱们活着的时候,尚不能护住她们,那要是咱们死了,孩子不是更可怜?”
“咱们身边的例子还少吗?”
她本待还有话说,可眼角瞥见胡清惠,这位可不就是生母早逝,继母强势的?
蓝大夫人再说下去,势必要触及孩子的伤心处,当下便住了口,端起案几上的茶盏轻啜。
“可不是,有娘的孩子是个宝,没娘的孩子是根草,为了我的孩子,也不能轻易言死!”梁文玉突然咬牙切齿的来了这么一句。
听的蓝大夫人当即一愣,没留意就多饮了点,这茶可是滚烫的,吐不出的咽不下,面上还得保持不失风度,甭提有多难过了。
蓝佳音一点不意外,心里明白的很,这位现在正和白氏斗到要紧处,又知道儿子差一点就要被庶子害死,岂能不恨?
想到宣平侯府接下来的风浪,才正是要紧处,由不得又要叹一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不知不觉的,蓝佳音就在心里暗自寻思,“这次沐家的事情,自己能帮上什么忙不?”
突然间,外面院子里,不知怎的,就吵嚷起来。
貌似有女子的哭声,还有丫鬟,婆子无奈的劝阻声。
想来,这个不分场合,在主母待客时还跳出来哭闹的女子,身份还挺不一般的。
想来是个很得宣平侯宠爱的,这才能让主母身边的丫鬟,婆子都心生忌讳,不敢下狠手镇压,就任由那哭声细细碎碎的传了进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