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墨画满面笑容的屈膝应了,出门吩咐小丫头,婆子再多烧些热水,蓝大夫人才略微安了些心。
可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又想起来,“这只有喝的,没有吃的还能行?”
“孩子们在这个点上,驱马赶了回来,怕是根本来不及用晚饭吧?”
双手一拍,连叹自己糊涂,赶忙又吩咐道:“大刘妈妈,你赶紧使个人去厨下,看看灶上有什么现成的吃食,给几位公子准备上些,万一公子们还饿着肚子,她们收拾饭菜上桌,也能快点不是?”
“对了,再让婆子们剁点肉馅,不管是包包子,还是包馄饨都好,起码都是实在饭啊。”
蓝佳音笑呵呵的看着娘亲忙乎,心中暗想,“这下某人可得意了,定是把该办的事情都办妥了,该捏的把柄也都捏住了,只等着回到自己的地界,就要发作了!”
“眼见烦人的对头要玩完,他心里还不定怎么得意高兴呢!”
胡清惠眼见蓝伯母开心的吩咐这,吩咐那,好友不错眼的瞧着亲娘,笑眯眯的跟着高兴,不禁是轻笑摇头,让身边的丫鬟们,将厅里收拾收拾,把不用的东西,吃剩的点心茶水都端下去。
等沐凌铉他们几个进到帐篷里的时候,刚才那些针头线脑的,早就被收拾到了里间。
外面到处都收拾的齐齐整整,四****杌子也摆的端端正正,铺着漂亮的湘色坠锦穗坐垫。
桌上整整齐齐的摆着八盘点心,四甜四咸,绿豆酥和豌豆黄是路上买来的零嘴,五香虎皮咸华生,五仁咸酥,芙蓉水晶糕,蜂蜜糯米糕是家里厨娘现做的,剩下两样,油炸素春卷和豆腐皮香菇陷包子,是蓝佳音和胡清惠消磨时间,下午再厨房里捣鼓出来的,本来就弄得多,这会只热一热装盘即可。
看起来也是要色有色,要料有料,且那股子甜甜的香味,也十分的引人嘴馋,在这荒郊野地里,有这么几样点心,倒是挺丰盛,很拿得出手了。
浩哥儿和琳姐儿两个小的,刚才大人做针线的时候,他们俩就在厅里,由小丫头陪着游戏玩耍,吃点心,开心的不得了。
现在马上要来客人,一行人又是刚从战场上回来的,见过血腥杀过人,蓝大夫人怕孩子小,看见不该看见的,冲撞到就不好了,干脆就让让蓝佳柔这个胆小的,将一双孩子带到了里面,也省的节外生枝。
蓝佳音和胡清惠便在这干净整洁的厅里,陪在蓝大夫人身侧,这两人按理说,合该到后面避一避,可奈何她们心里都有自己最想看见的人,便都厚着脸皮,不打算管什么讲究不讲究的了
蓝大夫人自从得了自家老爷那句,‘顺其自然’后,便决定不再纠结,一切都看孩子们之间有没有缘分好了。
眼看两个小的不主动离开,她心里暗笑,便也不开口赶人,明说让两位小姐陪她迎客。
眼见三位英俊潇洒的少年郎,齐齐对她躬身行礼,蓝大夫人心情大好,笑吟吟让三个孩子起身落座,眼神从自家儿子蓝宏森起,再经过林怀德,最终落到了沐凌铉的身上。
三个孩子都多少受了点伤,儿子伤在肩上,阿德是左臂,倒是沐世子风尘仆仆,长袍上都是暗色的污渍,却看不到有那里包扎过。
她知道,那些污渍其实全是血迹,这么多的血迹,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血呢?还是敌人的血?
也不知道得杀了多少人,才能成这样?
沐凌铉深藏心底三年的仇,总算是报了一小半,得力的手下,又名正言顺的回归麾下,这会心里正高兴。
又因着接连两场大战,让他战的十分尽兴,周身的气势一时忘了遮掩,也不像往日看着那么温和可亲,就犹如那开了光的宝器一般,格外的招人眼。
蓝大夫人觉着吧,若说往日看到的沐世子,是一位风流洒脱的贵公子,进退有礼,高雅洒脱。
那么这会的沐世子,则犹如一柄出了鞘的绝世宝剑,气势逼人,锋芒毕露。
平心而论,沐凌铉的长相本就英姿勃发,再配上这股子夺人的气势,越发让他特有的魅力挥洒了个淋漓尽致。
这样威武雄壮的男儿,京城少见,可真是让人看的眼热!
这样威风凛凛的男子汉,却是喜欢自家女儿的,蓝大夫人想想都欢喜,大觉自己教导出来的孩子就是好,不禁有些自得。
说话的口吻也越发和煦起来,“怎么大晚上的赶过来?也不歇口气?”
“可用了晚饭不曾?厨下色色都是齐备的,若是没吃,这就让她们做去,一会就能得。”
蓝宏森跟亲娘还能客气?
当仁不让的开口点菜,“娘,我们这不是怕您担心么?一路急火火的赶过来,可真还没吃饭呢。”
“您就让胡妈妈把那羊肉锅贴,猪肉馄饨,这些实惠东西上点。”
“哦,对了,还有淹的那玫瑰咸菜,切的碎碎的,拌点香油好下饭。”
他这几天没饿着是没饿着,但是吃的粗啊,每每开饭都是大锅乱炖,什么菜啊,肉啊的扔一锅,煮熟加点盐完事。
对于罗春国那起子糙汉子,都觉得吃的痛快,可对于从小精细教养大的蓝宏森,林怀德来说,那真是吃的无比痛苦。
两人这两天每每一端起大碗,闻见那股子冲鼻的羊肉味,就特别想念蓝大夫人还在跟前时,那些精细美味的吃食。
蓝大夫人见儿子头一回不顾君子风度,巴巴的要吃的,一颗心都要融化了,忙不迭的答应,“好,好,好,都有,都有,大刘妈妈你这就跟着去,把阿森爱吃的酥酪也蒸些,让孩子们甜甜嘴儿。”
打发人下去做饭,蓝大夫人想着先让孩子们去洗漱吧,可看着小伙子们一双双比星子还闪亮的眼眸,这话就有点说不出口。
暗想,“脏就脏点吧,何必这会子扫了孩子们的兴?”
“反正热水都是准备好的,用晚饭再沐浴更衣也无碍。”
“人说儿不嫌母仇,难道我这做娘的,还嫌自己的儿子脏了么?”
当下便细细的先和沐凌铉说话,“好孩子,听伯母的话,下次可不敢这么莽撞了,不管多大的仇,多大的怨,都没有你的命重要,再怎么忍不住要去,也要多带些人才好。”
“你说说,你蓝伯父也不在跟前,万一出个什么事情,伯母可怎么跟你父母交代啊?”
几句情真意切的关心话,听得沐凌铉满心舒坦,笑眯眯的拱手道:“伯母所言很是,这次是小侄冲动了,还请伯母莫怪,以后再不了。”
“不过此番总算是没有白费心血,刘老三这股子悍匪被连根拔除,以后方圆几百里的老百姓,总算能缓口气了不是?”
“这倒是,能为百姓拔一毒瘤,也是做桩大大的善事了。”蓝大夫人又忍不住念佛。
又怕自己只顾着和沐凌炫说话,冷落了林怀德,赶紧又招呼他吃桌上的点心,“阿德,别光坐着,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喏,那个油炸素春卷,还有那个豆腐皮香菇陷的包子,都是你音姐姐和惠姐姐亲手做的,你尝尝,味道可还好?”
林怀德一听居然有蓝佳音的手艺,不由动了心,伸手取了块素春卷用了,味道还真不错,禁不住满脸笑容。
打趣蓝佳音道,“箐箐最爱吃玫瑰糕,现在没有,就只好用芙蓉糕代替了,老实交代,今儿个又吃了几块?”
蓝佳音不禁心跳加速,飞快的瞥了一眼沐凌铉,抓着裙边,笑着说,“这不是担心你们么?心里有事,胃口也不佳,却是一块都吃不下,要不然,这会还能有你们吃的么?”
蓝宏森低头暗笑,伸手拈了块豌豆黄,三下五除二的吃了,又灌了两盏加了冰糖蜂蜜的菊花茶,这才算是不心慌了。
林怀德听蓝佳音这般说,心里不免多想,口中香甜的糕点,也变得不是滋味,他盯了沐凌铉一眼,暗想,“这人的心眼忒多,就会故意作些出格的事情,好博人眼球,现在好了,慧姨欢喜他,只是和他说话,箐箐也担心他,说话都忍不住去看人。”
“难道在他们的眼中,我这打小认识的,还比不上才认识半年的外人么?”
这位年幼,又早慧的小郡王,长了十年,从来都是顺风顺水,鲜少能有让他担忧的事情。
可此时此刻,头一次,林怀德觉得对面坐着的沐凌铉,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若是在京城,他倒也不怕,毕竟是在自己的地盘,简直还有娘亲这个强大的助力,只要金阳公主出面,蓝大夫人被搞定也就是分分钟的事儿。
只要慧姨点了头,箐箐还能跑得了吗?
可问题是,现在大家在西去的路上,离京城越来越远,离平京越来越近,从自己的地盘跑到人家的地盘上,这胜算多多少少也要打个大大的折扣了。
林怀德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年龄小有什么不好,因为自己虽然年纪小,但是脑子绝对够用,甚至和宫中十四五的皇子,公主相处,都能不落下风,不被人算计。
但这会儿,他却不禁暗暗叹息,“要是我能和箐箐一边大,那该多好啊?”
“要真是这样,不但没有李二什么事儿,这讨人嫌的沐世子还不是有多远,就得走多远么?”
胡思乱想间,堪称丰盛的饭菜就已经上了桌,不但有外皮橙黄酥脆,内里肉香四溢的羊肉锅贴,还有一大盆圆滚滚的羊肉饺子。
虽然都是羊肉,但眼前的羊肉被厨娘精心处理过,闻着香喷喷的,一点怪味都没有,相反,配上绿绿的葱花,简直让人口水肆虐,胃口大开!
外带着,还有四个凉菜,分别是葱油拌荠菜,凉拌素三丝,红油鸡丝,和一盘切开的,橙黄橙黄,沁着油心的咸鸭蛋。
而热菜和这四个凉菜相比,就实在的多,红烧鸡块,闷羊排,最稀罕的一盆颜色乳白的鱼汤,这应该是外面小溪里的产物,绝对新鲜的不得了。
三位饥肠辘辘的公子爷,看的眼睛发光,也不再客气,拿起筷子便开始填饱肚子,别看这手底下一个比一个快,可终究都是受过良好教养的,瞧着没一点粗鲁不堪,还是一如从前那般斯文好看。
一顿饭吃的风卷残云一般,几乎是没剩什么,就连蓝宏森这个以前最挑食的,今日也是大口,大口吃的香甜。
三人皆是心满意足,蓝大夫人也觉得儿子吃得好,这出门历练也是有好处的。
待孩子们用了两盏新沏上来的茶水,她便笑着安顿,“已经让人把热水烧好,床褥铺好,你们先去洗个热水澡,换了衣裳,就过去歇着。”
“那边虽是窑洞,但胜在干燥整洁,也没有虫蚁扰人,折腾了这几天,你们都乏了,赶紧好好睡一觉。”
“明儿个啊,伯母不许人去喊,由着你们睡,你们什么时候醒来,咱们救什么时候用早饭!”
蓝宏森一听能睡懒觉,高兴坏了,左手拉了沐凌铉,右手拉着林怀德,欢欢喜喜的出了帐篷。
刚一出来,沐一就将人拦住,“世子,蓝公子,小郡王,沐浴的热水已经备好,三位请随我来。”
满身的黄土沙硕,血腥味都冲鼻子了,能洗个美美的热水澡,简直就是神仙般的享受啊!
沐凌铉含笑瞧了一眼沐一,沐一神色不变,但还是抽空小声对主子说了句,“是蓝五小姐身边的锦珠姑娘,让大厨的人烧的水,说是反正明儿个要拔营,水不用也是浪费,何不多多的烧些热水,也好让公子们松泛松泛。”
锦珠再怎么在主子跟前得脸,也不过是个丫鬟,若不是她身后的蓝佳音,岂能随意使唤得动人?
如此看来,才刚蓝大夫人当着人面明说,也不过是在给某人做掩护罢了,想通此节,沐凌炫心里那个滋味,简直美得能飘上天。
不一会,几人就到了置放浴桶的僻静处,下人们有眼色,浴桶之间的距离都挺远。
三个人,都带着伺候的人,也不客气,各人随意选了一处,便暂时分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