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佳音弯了弯唇角,笑言,“若是人手够,何妨挑些高手,组成两三组,估计马贼动手,也是选在夜黑风高时,咱们完全可以让这几组人隐在暗处。”
“到时候,咱们在明处吸引马贼的注意力,这些人便可以从外围进行包抄。”
“混乱之中,这些人反而能出奇制胜。”
“若是人手不足,便只有死守二进院子,这里可是庵堂,不缺水,不少油,富足的很。”
“我想着,不妨让几个力大的婆子点火架锅,有油时便用滚油泼,没有油便用滚水烫,总是能多拖延些时候的。”
“你家世子爷却是叮嘱过的,让尽量的拖延时间,他会尽快赶来的,只要咱们能将贼人拖住,等他领兵到来之时,咱们也就赢了。”
“这位只是崇北侯的外孙女?”沐一不禁大吃一惊,“这应该是那位嫡亲的孙女才对啊!”
“兵书怕是没少看吧?”
“说的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怎么想,这位都不应该是相府千金,说是将门虎女还差不多。
这会就觉得,自家世子爷瞧人的眼光,原来也不是那么差劲。
点头道,“小姐所言极是,咱们今晚主在拖延,不在退敌,您刚说的占据有利地形,这二进院子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下此番一共带来二十人,其中顶尖的好手五个,剩下也都是一流身手,再加上罗副统领派来的侍卫和贵府的家将,总也有五十来人。”
“二进院子并不算大,东西南北墙头各十人,大殿留十人,剩下的便可以组成暗杀队,趁乱收割。”
“就是架柴烧火这些事情,怕是要烦劳贵府的婆子丫鬟帮忙了。”
沐字头的人,本就是一半明路,一半暗门,此番进京,为了掩人耳目,沐凌铉带的全是单数暗门,在黑夜里趁乱杀人,却是最熟悉不过的老本行。
至于烧水,浇油这些事情,沐一他们真的做不来,干脆就此撇清。
人家本来就是来帮忙的,看在沐凌铉的面子上,说话行事都这么的客气,蓝佳音那还能摆出倨傲的蠢样子?
连忙摆手说‘这都是应当的’,转念一想,又问了句,“小女敢问沐先生,您觉得,咱们大约得撑多久?”
沐一闻言愣神了,他这二十来年,有人叫他沐侍卫,也有人叫他小一,还有人叫他头儿,就是没有人叫他先生。
扪心自问,自己不过是个武夫,被人文绉绉的换成先生,这滋味,啧,啧,啧,还真是有点不一样。
“五小姐客气了,在下在沐世子身边,不过一小小侍卫,实不敢当先生两字。”沐一突然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多,颇为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温声道:“如无意外,撑到天亮即可。”
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我家世子武艺超群,智谋无双,定能大胜归来,五小姐不必担心,在下等也必将竭尽全力,力保庵堂不失。”
事情的发展和沐一预想的基本一致,那几个被沐一处理掉的探子,的确不会是仅此一批,戌时末,山脚下的哨探就发现,已经有马贼陆续的汇集。
等到亥时末,人数至少在一百多两百说话了,这意味着,庵堂里的人必须最少干掉四个敌人,才能保证不输,要是想赢,就得以一敌五,甚至更多。
唯一能让人觉得安慰的,就是这些马贼带的家伙什不怎么成。
远程弓箭,大约只有不到二十架的样子,刀剑也都古旧无光,甚至还有人拿着自制的木柄武器,乌合之众,说的大约就是这些人了。
这样散漫的队伍,能说得上话的头目却是不少,貌似谁都不卯谁,大小声呛的那叫一个厉害,都想着仗人多冲进去,将肥羊隐藏的财物,女眷,来个大洗劫。
听到手下的回报,沐一心里越发有底,暗想,“老虎涧的马贼,连老带幼加在一起,倒也有近千人,可精兵不过四百上下,贼窝里势必要留守,出来打劫的被蓝,胡,林三家牵制。”
“庵堂这边也吸引了二百号人来,这样,世子爷的压力相应的就减少了,那是不是天不亮,他就能赶回来了?”
沐一算的不差,但是这一夜注定十分的漫长,荒山野岭的,马贼也没个什么顾忌,随便啃点干粮填饱肚子,就拉开架势开始干活。
听到第一声惨叫的时候,蓝佳音下意识的问了身边人一句,“什么时辰了?”
“子时,下一刻。”
“撑到凌晨,还得两三个时辰呢,”在这样的念想中,蓝佳音拉弓搭箭,瞄准攀上墙头的灰衣马贼,射出了第一箭。
渐渐的,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射出去了多少箭,第一箭射出时,她还因为那倒下的人,惨烈的嚎叫,溅出的鲜血,感到恐惧和震惊。
但是,当几十箭射出去,当最初的惶恐恶心,被恨意和杀意所替代后,蓝佳音的心里只剩下‘射箭’,‘沐凌铉怎么还不来’,这两个念头了。
事到临头,她才知道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了,原本看起来还算富足的庵堂,在长时间的战斗中,一切都变成有限的。
从人手,到柴火,甚至就连水和油,貌似都面临着会用尽的那一刻。
而外面一层层包围上来,被财帛,女人迷了心窍,变得悍不畏死的马贼,却像蝗虫一样,杀掉一层,又涌上了另一层。
蓝佳音甚至觉得,这些人是没有穷尽的,怎么算,都已经远远不止两百人了吧?
或者说,两百个马贼有多少,她已经觉得有点不清楚了。
原本以为,以自己这边精心的布置,撑到天亮,会是一件很有希望的事情。
但现实证明,就算这些马贼半夜才开始行动,从子夜到天明这三个时辰,也着实难熬的紧。
而体力的巨大消耗,才是守方所面临的最大困境。
蓝佳音的胳膊,不知在何时已经失去了知觉,她真的是凭着心底深处的那些坚持,才能机械的,一次,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她时刻都在提醒自己,在身后的大殿里,有她的亲人,好友,她这辈子最在意的人,可都在那里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