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夫人口中还说的六叔公这件事,乃是柳家的陈年旧事,老套的情节,无非是同族的兄弟俩上战场,回来的那个,人强家旺那那都强,死了那个,家里少了顶梁柱,就算是不缺吃少穿,貌似这日子过的也就不是个滋味。
更别提两家还是亲戚,逢年过节的一走动,看着人家家的公子俊逸潇洒,小姐端庄贵气,心里可不是就更堵得慌?
所谓的三姑婆,其实就是六叔公的亲妹妹,而三婶娘,是六叔公的孙媳妇,前些年有六叔母辖制着,这俩人就算不靠谱,但也有个限度,可自从前年六叔母过世后,这俩人头上压着的大山去了,行事越来越让人失望。
按说这柳家也是大族,再加上他们家虽是旁枝,但因着柳简正的提携,这日子过的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远的不说,就这次老侯爷弄得五个武将官职,其中就有他们家老大一个,真搞不懂,放着好日子不过,干嘛非要做些下作的事情,不晓得是她们的心态不正常?还是就想给侯府添堵?
自己娘家的丑事,关上门说也就是了,蓝大夫人可不想让身边的二弟妹听这些个,笑道:“许是见那玛瑙盘子太爱人,想要又不好意思开口,也怪大嫂你眼界太高,太好,选得东西太招人,二弟妹,你一会要是看上什么就说,嫂子给你要。”
说了这么个不咸不淡的笑话,总算是这事情给圆过去了。
今儿的庆和院,从里到外都热热闹闹,隔个十步八步的,就有丫鬟婆子屈膝请安,配着廊下那吱吱喳喳,无比清脆的鸟叫,还真是让人不由发自内心的,觉得喜庆。
蓝大夫人一行,是今儿的主宾,当先便进了正屋,呦呵,一进屋,这对妯娌俩就被门口新换的,一面紫檀木雕花牡丹富贵刺绣屏风晃花了眼。
先不说底座紫檀木有多稀罕,雕刻的百子嬉春有多繁琐,单看这幅牡丹图,上面绣着姹紫嫣红,熙熙攘攘无数朵争奇斗艳的牡丹花,不但花色繁多,名品无数,单是每朵牡丹花花边用的金丝银线,就不知几多。
柳大夫人的眼中也飞快的划过一抹妒色,故作骄傲的解说,“这上面绣了整整一百株牡丹花,基本上所有的品种都囊括在内,可是我婆母压箱底的宝贝,昨儿个才让朱妈妈亲自去小库房抬了出来,甭说你们,就连我也是头一回看见呢。”
蓝大夫人笑而不语,拽了把看的入神的二弟妹,绕过屏风,进了燕语莺声,笑闹正欢的主厅。
蓝佳音倒没急着进去,拉着柳红珊站在门口,两人认屏风上的牡丹,谁知道的名品多,虽说蓝佳音不是个多爱花草的,可奈何人家活久见多,到底眼界开阔,倒是比自家表姐多认得七八种。
但就算把她们俩认识的全加在一起,也不过才二十来种罢了,蓝佳音叹道,“刚才二叔母被娘亲拽进去了,要是她在这里,少说爷识得一半呢。”
蓝佳悦跟在她们俩身侧,一听堂姐夸赞娘亲,笑的眼都弯了,颇为自豪的道:“五姐姐说的没错,我曾亲眼见过,娘亲有本牡丹谱,里面都是各式的牡丹花,图文并茂,很是好瞧,姐姐要是喜欢,妹妹回去找出来,让人给你送过去。”
蓝佳音连忙摆手,“算了,你要是本美食记,图文并茂的那种,我还想看看,牡丹花的就算了,咱不是那雅致人,也别勉强自己跟风啦。”
“呵呵。”屏风旁传来一声轻笑,原来是柳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秋莎,她屈膝一福,娇笑道:“表小姐赶紧进去吧,老夫人等的着急,命婢子来请呢。”
言罢便亲亲热热的掺了蓝佳音,行路间还不忘扭脸将锦纹上下的打量一番,眼见锦纹虽打扮的素气,但气色极佳,比之先前在庆和院的时候,也不差什么。
情知这位昔日的好姐妹,算是苦去甘来,反倒成了姐妹四人中,第一个找到了好去处的,心里一松,对着蓝佳音越发笑的真心。
绕过屏风,当先映入蓝佳音眼帘的,是厅中一溜四张红木雕花八仙桌,而原先的官帽椅,被挪到墙边摆着,这样一来,请来的客人倒是能坐的开。
一见蓝佳音进来,柳老夫人远远瞧着,自家外孙女儿,貌似又长高了些,就是腰身看着又细了点,心里有点后悔,“哎呦,早知道不该请大师来做素宴,我家箐箐瘦成这样,怎么说也得用些鱼翅,燕窝的好好补补啊。”
忍不住她就在女儿胳膊上拍了下,指着渐行渐近的蓝佳音道,“你看看你是怎么做娘的?”
“我的乖孙女儿,都瘦了!”
蓝大夫人无奈的辩解,“娘,她那是长个扯条了好不好啊?!”
“我当年不也是这样?”
“那时节怎么也不见祖母念叨您?”
“偏这会,您就说是我的不是了,这可也忒冤枉人了吧?”
“哎呦呦!看看,看看,都敢和亲娘顶嘴了!”柳老夫人瞧着身边坐着的几位富贵老夫人,详做嗔怒的说,“真真是被老身惯坏了,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急死人喽。”
能坐到她身边的,那都是有身份,有德行的老太太,比如离她最近的,与她并排而坐在罗汉榻上的,便是兴国公府的老封君,朱老夫人。
别看兴国公府,在三个国公府里是最不出梢的那个,但其实他们朱家才是最聪明的那个,低调安静,从来都是大家族保全自家的不二法则。
这位满面堆笑的朱老夫人,穿了件云雁纹锦滚宽黛青领口对襟长褙子,腕上带着串檀香木雕十八罗汉佛珠,瞧上去淡雅恬静,怎么看都是位和蔼可亲的老太太。
她自己一生没有亲生骨肉,便扶着记在她名下的朱六公子,做了现任的国公爷。
这么些年,兴国公对嫡母是越来越尊敬,反而对整日生事的亲姨娘越来越看不上眼了。
单看能让兴国公远了亲娘,亲近她这个嫡母,老太太的心机手段如何,便不言而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