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人格并没有反抗，而是保持着原有姿势看着他，随后身上浮动的黑色烟雾便慢慢凝聚出了一只新的手，这只手从影子人格的背后伸出来，先是放在了徐获头上，然后又摩挲过他的脸落到他的脖子上，仿佛是要扼住他的咽喉。


    徐获不在意他的动作，注视着影子人格道：“找到你之前我也在想，如果我们融合，从今往后到底是你影响我还是我影响你，你是章医生训练出来的人格，并不是我想要的，但我又无法舍弃你，因为你本身也是我的一部分。”


    “在医院的时候你是不是很害怕？”


    “我知道章医生伪造了医院的诊断书把你从家里带出去，你用过很多方法想联系上父母和哥哥，但那时候哥哥没有决定权，而父母也一度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是像章医生说的那样，缺乏正确引导极有可能会变成危害他人的人，医院的医生和护士虽然对你也很好，可在章医生的诱导下他们还是惧怕你，防备你，像对待小良一样。”


    “你知道那是章医生的课程之一，通过环境对你的孤立来迫使你心态发生转变，你也曾尝试从医护人员下手，让他们带你出去，但章医生总能洞悉先机，他可以让医院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变成另外一副你不认识的样子，所以在那座医院里，你始终都是一个人。”


    “小良那样没长脑子甚至沉迷在章医生的教导中的人不可能成为你的朋友，常贝和其他的孩子又太胆小，于是在长久的挣扎后，你想出了一个可以结束这一切的办法。”


    “我想出一个可以结束这一切的办法，那就是杀掉章医生。”


    “一开始我没想真的杀掉他，只是想让他被自己拿出来的药剂毒倒或者麻痹，为此我用了长达两个月时间将自己平常服用的药物分出一部分来放进章医生的饮食里。”


    “但是没有成功，因为章医生没有错过我的小动作。”


    “章医生想培养的是规则之外的天才，但他又让所有的学生叫他老师，我一度怀疑他是想培养出一批尊师重道的犯罪分子……这个想法非常可笑，因为他让所有的孩子变得无视良知没有底线，又怎么可能尊重老师？”


    “所以我明白了，他的真正目的是培养出可以弑师的天才，反抗和杀掉一手培养出自己且拥有绝对权威的老师时，他的训练才真正的成功了。”


    “意识到这点后，我想过很多办法来杀死章医生。”


    “多次的失败后，终于有一次章医生‘吃下’了我的毒药，并宣布我可以毕业了。”


    “我是医院里唯一一个成功毕业的孩子，但在离开医院前我才知道，被我杀死的‘章医生’其实是医院的一名普通病人。”


    “巨大的悔恨淹没了我，我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为了摆脱章医生故意顺着他的想法行动，最终杀死的却是一个无辜的人。”


    “这是章医生给我上的最后一课，出于自我保护，我在一觉醒来之后缺失了一些记忆。”


    “章医生又出现在了我面前，重新改写了我的记忆。”


    随着童年的记忆的完全解封，徐获停了下来，将影子人格放回地上，又蹲在他面前，“谢谢你。下次我们回家的时候去祭拜一下他吧，如果找不到他的坟墓，我们给他做一个。”


    影子人格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然后才伸手抱住了徐获的脖子，与此同时，他身上浮动的黑色烟雾渐渐散去，变成了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男孩。


    看着他眼中遮盖过一切其他情绪的忧伤，徐获摸摸他的眼角，“不要穿病号服了，换成睡衣行不行？”


    病号服逐渐变化成一套黑色的睡衣，影子人格退后两步，跟着脚下出现的旋转楼梯沉入了白色空间的地面之下。


    随着他的沉下，白色空间中间出现了涟漪，图书楼重新出现在他面前，那张桌子被推到了他面前，这次坐在桌子周围的四人变成了童年的他，少年的他，青年的他，和现在的他，桌面上的象征着不同人格的具化核心并没有发生改变，童年人格依旧是黑色薄片，少年人格对应的是扑克牌，青年人格对应的是匕首，徐获的依旧是白色封面的书，不过这些具化物不再互相压制，而是分到了每个人格的面前。


    另外三个人格注视着他，徐获慢慢将手放在书的封皮上，这一刻，整座图书楼从地面开始崩坏，偌大的空间像是纸一样一片一片地剥离出来，不管是地板还是楼梯，抑或楼层、房间、书本……它们全部变成各种各样的碎片，最终环绕着最深处岿然不动的桌子飞动。


    这些碎片从徐获视野中快速掠过，像是保持着原来的模样，又像是幻化成了他曾经经历过种种，脑海中刹那间闪过无数的记忆画面，最终定格在了曾经在鲜花城见过的精神空间上，在那个精神向超级进化过的超级玩家留下的精神类副本场地中，他一度目睹了自己出现在镜面世界中的模样，但那是精神类副本对精神力量的改变利用，并不是他可以达到的程度，然而“镜面世界”却给了他一个很好的想法。


    碎片化的图书楼开始重建，除了原有的圆形巨楼，扩建的图书楼一楼除了桌子和接底的旋转楼梯，楼梯的背后还出现了一扇门，镜子构成的门板朝里打开后，又回到了月季花古堡中。


    刚刚从精神门户掉出去的严嘉鱼现在才落回走廊上，她抬头看到站在面前的徐获，忽然面色微微一变，然后伸手去摸旁边的墙面，而令她震惊的是，她的手竟然直接从墙上穿过去了，往前一步甚至可以看到房间里的摆设。


    她猛地退后一步，又狐疑地看了眼徐获，见他盯着地面，于是她也看向地面，没想到下一秒她整个人就朝一楼掉去，不过严嘉鱼不愧是严嘉鱼，她竟然在掉下去的时候抓住了二楼的地板——照理说应该是抓不住的，因为在这个镜面精神世界中，严嘉鱼相当于第一层图书楼精神世界的墙。